晋云声带着他在山路上开了一圈,他们开得并不算快,寻望听着讲解,将沿途的信息全部牢牢记在脑子里。他的开车经验不算很多,毕竟在穿越前他是个未成年,拿不到驾照。但他开得很好,在真理岛他的驾驶技术得到过“父亲”的极力称赞。在岛上,他们需要学习各类车辆、飞机、快艇等等的驾驶技术,6岁时他就已经跟随教练进行过直升机的高空降落训练。只是被救出去之后,他再也没有办法练习。那些特技存在在他脑子里,多年未有运用,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肌肉是否还记得。
“你的反应很快,但在这里要小心。”他们停在山脚下,晋云声拿出地图,指着山腰的位置“连续十个急弯,是星城赛车场的招牌赛点。狭窄的山路经常发生两车抢道而翻车的惨剧。”
寻望点点头。这也是他要地图的原因,一遍的试驾无法让他记住赛道的全部细节,配合地图,平面和三维的信息才能在他脑海里互相补充,让他更有把握。
他闭了闭眼,试图在脑子里构建出整个赛道的详情,从一草一木开始描绘,很快,平面的地图上开始显现出立体的景象,他模拟着自己赛车的场景,几个来回后才睁开眼,道:“我们回去吧。”
“你记住了?”
“我算好了。”
晋云声便笑道:“好,走吧。”
tempest回到起点,封灏文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车边,见他们终于来了,嫉恨地看了眼寻望,高声道:“去了快一个小时,可以开始了?”
“可以。”寻望说道,他的声线很平,听不出一丝紧张。
“十万的彩头,我出,赢了归你,输了你也不用赔钱……”
封灏文说到一半,晋云声冷声道:“他的十万,由我来出。”
“……晋哥,你这是干什么?”封灏文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我没有要你出钱的意思啊,这本来就是好玩嘛,当我请兄弟玩一把。”
“既然是彩头,我来讨个好彩,有问题吗?”晋云声说着,看向寻望“我等你凯旋。”
寻望心头蓦地温暖了一点。他和晋云声素未谋面,他却愿意相信自己会取得胜利,即使只是为了恶心封家少爷,他也心有安慰。
“慢着。”归泓走到封灏文面前,他比封灏文矮了很多,但气势却压了他好几个头。
“……归总有什么指示?”封灏文低着头,竭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腿。
归泓眯着眼看着他,仿佛在打量要从哪里砍起:“你是c级超凡者,如果在路上你动用了任何力量来作弊,我会让封家今晚收到你的尸体,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封灏文咽了口口水,面色发青。
归泓冷哼一声,回了展台,走前他暗暗看了寻望一眼,虽然戴着面具,但他身上也透露出一股令人安心的镇定感,他只得把自己悬起来的心稍稍放下去一点。这是噩梦的学生,他必须信任他。
车场老板临时找来一个头盔让寻望换上,晋云声站在栏杆前,看着那个身材削瘦漂亮的少年自信地坐进车里,唇边不由带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让他感兴趣的人了。他真的很好奇头盔里的该是什么样的脸。
裁判站在两车前方中间,高高举起枪。
五声倒数后,枪声轰然,两辆车同一时间以极速冲出。展台上传来热烈的加油声,晋慨然和晋云瑾两个人扯着嗓子,将封灏文一众朋友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蜿蜒的山路上,两辆跑车如猛兽般疾驰而过,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如同大地也在同频震颤。
封灏文的车一马当先,在起步时就领先寻望近五米的距离。
“三分四十秒,”寻望面色沉着,紧握方向盘,逐步加速“这是他的最好成绩。”
现在每一秒都是关键。
无数数字在他脑海里回旋,无数公式在瞬息之间得出答案,他目光凛然,再次加速,紧跟在封灏文身后。还有三十秒就到十连弯道。
两辆车闪电般穿梭着,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半山腰,封灏文紧踩油门,毫不松懈,准备以全速过弯。他瞥了眼后视镜,见寻望的车依旧落后自己半米的距离,冷笑一声:“新手想在这里超我,做梦吧!”
只见他的车以一个非常漂亮的漂移在半秒内过了第一个弯,然而下一个瞬间,tempest竟然在他与山道的夹缝内线中闯入,车轮碾着山路外围,一把挤了进来。
“……赛道曲率为c=0.05m的-1次方,坡度为θ=5°,赛车质量m=800kg,过弯速度为200km\/h,再设静摩擦系数为0.8,重力加速度为9.8m\/s的2次方,过弯最大速度为12.58m\/s,第一个急弯的最佳转向角度为a约等于38.47°。”
寻望的心脏动如擂鼓,脑中的算式却几乎不需要思考,如同计算机般在每分每秒得出结论,精确计算赛车的惯性和受力情况。他的手指用力攥紧方向盘,喉结滚动,在得出结果的瞬间精准地转动方向。
“第二个弯,转向角度45°。”
tempest紧紧咬着封灏文跑车的屁股,在第二个弯道几乎与他齐头并进。
“下一个,38.5°。”
车子的轰鸣声响彻山野,车轮与山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秒两个弯道,封灏文瞪大了眼睛,不再给他留有余地。他始终没有减速,连续以漂移过弯,试图挡在寻望的前路上,不给他超车的机会。
展台上,一众人已经没有声响,晋云瑾的手抓紧了晋慨然的袖子,紧张得汗流浃背。
“灏文不减速,p7轮胎磨损太大,他后面的弯道危险了。”一个他的朋友说道。
“但总归是面对新手,只要他不让路,后车很难超上来。”
“不好说,你们没发现吗,tempest每次过弯的角度和速度都像算好的,第四个弯了还是同样的弧度过弯,完全是零失误。”
“呵呵,吹吧。第六个弯赛道直径只有8m,外围就是悬崖,途经没有栏杆的死亡区域。这里但凡出一点错,就要车毁人亡。”
晋慨然听到这句,心头一跳,他直觉会有问题。
寻望的额头流下几滴汗水,他的大脑和肌肉都在高负荷运转,精神高度集中。只差一点了,留给他的机会是最后四个弯道。
跑车不要命般在山路飞驰,两边的景色先是快到模糊,然而却又渐渐慢了起来,他甚至能看清前方p7轮胎的转动。
他们的距离咬得很紧,p7灵活地不断调整位置挡住他任何可能超车的路线,寻望注意到前方光线突然明亮起来,两侧树木急剧减少,甚至没有栏杆。
弯道边就是悬崖。
他的手心也开始出汗,但他依旧没有紧张,每一秒他的脑海里都有数十个公式掠过,结合每一秒的现状调整结论。如同将他脑子里构建的立体地图拆解成无数个数字,这些数字随时组合变化,是他最可靠的保障。
p7终于减速了,他似乎是看准tempest无法在狭窄的路上从内线超车,亮红色的跑车在电光石火间转弯,寻望却紧跟着眼皮一跳,他注意到p7在经过无栏杆路段时留下了少许位置。
这是一个引诱他超车的陷阱。
但正如晋云瑾所说的,即便是直钩,也 一样。
寻望没有犹豫,他甚至闭了半秒钟眼,再睁开时,他唇角紧抿,第一次在弯道上将油门踩到了底。
他时刻谨小慎微,走一步想百步,但曾经,他的“兄弟姐妹”们都觉得他是疯子。他总能想到最疯狂的办法来达成目的。就像让人含着毒果去喂狮子。
因为他坚信,向死而生。
因为他现在也想学一回老师。
“人生如梦,当一回赤子又何妨?”
tempest在直线上的最高时速是395公里每小时,以这个速度过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能把车子操控到极致。
他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陷阱中。
果然,就在他冲入的瞬间,p7往左边靠了过来,将他能行驶的道路压缩了大半,前方就是急弯,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减速让行,或是被他撞到悬崖之外。
封灏文高高扬起了唇角。
紧接着,他的笑容凝固了。因为tempest依旧没有减速。寻望像个不要命的疯子在往前冲,甚至已然有一个车轮悬在了道路之外的空中。
“20度……21.5度……19.1度!”
寻望如同操作精密机械般在一秒之内用杂技般的动作擦着p7的边驶过弯道,封灏文连反应都不及,两车之间的距离甚至就只余下仅仅一毫米,在双方车身上刮下道道痕迹。
他透过车窗看了眼不可置信的封灏文,双手一转,tempest往右边急转,p7连忙绕开,就在这一刹那,寻望的跑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一头从长夜跃入黎明的雄狮,全速过了下一个急弯,将p7甩在半米之后。
看着屏幕的晋云瑾发出惊喜的尖叫。
晋云声从未变过的表情也稍稍松懈了一分。
“不可能!”封灏文怒火中烧,他连忙追赶,但就像他之前做的,寻望挡住了他的路。他几乎完美复刻了他之前所用过的每个技巧,蓝色跑车分毫不让地在他前方咆哮。
最后一个急弯。
寻望顺利过了弯道,开始上坡回程。他没有放松,他深知人到绝路能爆发潜力。
他的心里时刻数着秒。
三分二十秒。
封灏文在这里追上来了。他的车用不可能有的速度冲向终点,寻望深呼吸一口气,他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就在p7准备从排水渠超车时,他陡然发现tempest在他刚准备动的下一秒,移到了他的预定路线前。
寻望预判了他的动作!
三分三十六秒。
蓝色跑车如一场席卷山林的暴雨,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闪电般飞过。
三分三十八秒。
寻望头盔里的唇角扬了起来。
三分三十九秒。
引擎的轰鸣声在整个赛道上回荡,展台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旗帜飘扬,一场深蓝色的暴雨在酝酿了三分三十九秒后洒落山巅。
p7仅仅迟了半秒跃过终点线。
寻望的心脏依旧在剧烈地跳动着,如同与引擎共振,与欢呼声共情。
他聆听着这场交响乐。
这是他的胜利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