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
(本文所有关于数学的段落都可以跳过,不必深究,建议寄存脑子,感恩感激)
寻望在一阵剧痛中找回了意识,他的身体虚弱至极,几乎是奄奄一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他闻到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某种药水的气味,刺鼻又恶心,浑浊的空气同时还意味着他所在的空间极为狭窄。
深呼吸一口气,他听见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在四周响起,那些痛苦的呻吟声如同濒死前的喘息,又如刑场的回响,寻望一时摸不准自己到底在哪。他知道自己的肩膀被两根金属制品穿刺,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墙上,同时曾经被人连捅十余刀的腹部也只是堪堪止血,锥心的疼痛未有减弱分毫,按理说他早就应该死了。
“叮。”
不远处突兀地传出一声电子音。
寻望再次深呼吸,全神贯注聆听这个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安静聆听。
蓦地,电子音连响了八下。
一个人推门而入。
他的步伐极为沉重,呼吸声很明显,走路时大摇大摆,拖沓着鞋子,在室内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寻望面前。
紧接着,他听见了一阵极为凄烈的惨叫声。下一秒,只听叮得一声,一阵微弱的白光映照在他的眼皮上。
寻望用积蓄了数个小时的力气竭力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的心脏虚弱地跳动着,仿佛波澜不惊,但他知道自己的背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狭小的室内大概只有20个平方,墙壁和地板都是用深灰色的金属制成,从他的方向看去,另外三面墙上都挂满了开膛破肚的赤\/裸人体,地上也横呈着白花花血糊糊的一大片,宛如堆满了肉虫。这些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呻吟着,颤动着,狰狞的面孔带着被剧痛啃食的痛苦,敞开的血肉彰显着遭受的酷刑,仿佛真正的地狱之景。
而就在这地狱中央,摆放着一张银白色的矮桌,此时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在桌边操刀切割着什么,与之相随的是那渐渐减弱的惨叫声。
寻望被钉在他背后,两人仅隔了半臂的距离,他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和身体,静静观察着。眼前的人穿着血迹斑斑的白大褂,身形健壮,头发乱糟糟,嘴里念念有词。
几分钟后,他随手将一块被切下来的肝脏放进密封袋,悠然离开。
走到门边时,他猛然回头,寻望迅速闭上了眼睛,即便如此,他也感觉自己微弱起伏的心脏跳得稍快了一些。
白大褂走回来,什么都没察觉般从桌上拿起手机,再度离开。八声电子音后,大门关上,金属碰撞的沉重声音在室内盘旋许久。
寻望的力气迅速被耗尽,挣扎半晌,终究还是撑不住地陷入昏迷。
*
肚子咕噜噜地响了好一阵,黎臻艰难地站起来,从角落的柜子里掏出一块面包。他给自己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都强行塞给了还活着的人们。
他机械地帮助着那些已看不出人样的肉体咀嚼食物,瘦小的身体不断发着抖。
直到手中只剩下最后一小块,他环顾一圈室内,声若蚊蝇:“又死了两个……”
“给我吃。”
一道嘶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猛地回头,便见那个自从被带回来就毫无动静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你,你醒着?”
“这次醒了十个小时。”
“这次?”
少年脸色惨白,但目光极为镇定:“面包,给我。”
“哦哦哦好。”黎臻手忙脚乱地把面包块塞进了寻望嘴里,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咀嚼,如同在品尝着什么珍馐美馔。
这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人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即便身处如此地狱,也没有任何颤抖和慌张。他的身材高挑,身段漂亮,还有一张帅气的脸,被钉在墙上就像坐在王座上一般舒适。
等为数不多的食物咽下去,寻望打量着眼前硕果仅存的健全人类。他应该比自己还小,最多只有十五六岁,身体不同常人的瘦弱,四肢细得像麻杆。
“我们在哪?”寻望问。
“我们在血雾区的黑工厂。”
“工厂?”
黎臻像是终于找到人说话,双眼发亮地重重点头:“人体工厂,也可以说是黑诊所啦。你不知道这里吗?”
“我不太熟。”
“哦,那可能因为你是城市人?”黎臻自顾自找着理由道“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仇家,然后他们把你丢到血雾区了?黑诊所驻扎在血雾区,就是为了捡尸,无本万利,也没人监管,所以层出不穷。不过据说现有的黑诊所都是荆家人授意的。”
寻望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透出一丝困惑。
他很少有这么困惑的时候,但他几乎已经确定自己已不在原来的世界。两天前他在街头被人捅了十多刀,没多久就失去意识,以当时的伤势判断他根本是不可能存活的。
而这里显然有什么维持生机的手段。
“这里有几个人?”寻望压下过多的思绪继续问道。
黎臻想了想:“管理人吗?就两个吧?一个医生一个保镖。这里都是些尸体或者快成尸体的人,两个人绰绰有余,多了还要多分一份钱。”
“你是怎么来的?”
黎臻笑容淡去,嘲道:“被卖来的。你是不是看我身上没伤觉得奇怪。我是被家里卖来当肉猪的,你这种城里人可能不知道,有些超凡者或者有钱人会向黑工厂订购人肉,要我这种健全、年纪小的,送过去当场烹饪,所以他们不敢碰我,还要给我东西吃,一直养到出栏的那天。我的出栏日好像就是两天后。”
他没看寻望的表情,空洞地说道:“也好。拿我卖了一万多块,也够他们吃一年的了。”
寻望沉默片刻,轻声道:“把我放下来。”
“啊?”黎臻吓了一大跳“你要干嘛?”
“出去。你不想出去?”
“我,我想。但是怎么可能?我们都这样了……而且那扇门是密码锁。”
寻望声音压下去:“我知道密码。放我下来。”
不等黎臻疑问,他继续道:“在这也是死,搏一把也是死,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伤害你,你在怕什么?”
黎臻瞪大了眼睛,听不懂话似的,好半天才说:“把你弄下来的话你肩膀上的伤怎么办?这里没有做缝合的医生,你会……”
“桌上有止血剂,我相信外面能找到药,这里毕竟是诊所。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也会有一些应急药物和用品。”寻望紧紧盯着他“现在,把我放下来。”
黎臻还想犹豫,但看着寻望黑沉沉的眼睛和充满压迫力的目光,终究还是动了起来。他咽了下口水,浑身颤抖地抓住金属杆的底座。那是钉子形状的金属,深深嵌入墙洞中,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拨动了一小下。
随着他的动作,血液顺着金属涌出来,滴在黎臻脸上。寻望闷哼一声,忍耐着足以使人晕厥的剧痛,平静道:“试着转动一下。或者找找有没有锤子之类的工具,从墙上着手。”
“转,转动?!”黎臻面如土色,牙齿都颤栗起来,他不敢想象这会有多痛。
寻望只是道:“动手。”
顿了顿,他声音又柔和些许:“冷静下来,借力使力。”
黎臻努力平复自己的恐慌,听着他的指令转动钉子,感觉松动了一点,连忙两手把住底座,一腿蹬在墙上,咬牙切齿地不要命般往后拔。
只听“铛”得一声,金属杆掉落在地,黎臻也一屁股跌在地上。大股血液喷薄而出,寻望眼前一黑,好几秒才恢复视线,脑子里嗡嗡作响。
“继续,不要停。”他说。
有了刚才的经验,黎臻扭动了一下手腕,照葫芦画瓢,一面大吼着一面将另一个钉子转动片刻使劲拔出。
寻望疼得站不住,钉子一掉就滑落下来,双膝跪地,饶是把嘴唇咬得血迹斑斑也没忍住痛呼。
他好几次差点晕过去,全凭着一腔蛮劲才坚持下来,等稍微有了一些力气,他才爬到桌前,从上面顺下两支针剂,用力打在肩胛处。
很快,一层极薄的血色类生物膜覆盖住贯穿肩膀的血洞,将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止住。
止血后他的面色好了一丁点,背靠着桌腿闭着眼休息起来。
“休息一会儿。你把桌上的针剂都收起来,出去后可能用得着。”
黎臻脑子乱七八糟,听他说话就立马行动,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密封袋将针剂全装进去。他抱着袋子,小心翼翼坐到寻望身边,看着他闭目养神的样子,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寻望闭着眼也仿佛知道身边人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密码的?这里密码一个小时一换,医生都不知道下个小时的新密码是什么,只能等着密码门发给他。”
“找到规律,计算起来很容易。”
“有规律?”黎臻好奇。
寻望调整着呼吸,慢条斯理道:“刚开始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但是通过数秒发现每隔一小时大门会响一次,由此我初步判断是更换密码的声音。但这只是假设,也不能确定它是否是整点更换。直到昨晚凌晨,医生进来取肝……”
“啊!”黎臻恍然大悟“当时他手机响了,是生成的新密码发到他手机上了。”
“没错。通过他的手机屏幕,我可以了解到三个信息:一,发送密码的时间是凌晨四点整。二,密码是。三,密码信息五分钟后会自动销毁。所以他不得不抓紧时间背诵。”
黎臻无语:“我说他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每个小时背一次,也太累了吧。他怎么不记在备忘录上?难道怕被别人看见?”
没在意黎臻在同情医生,寻望接着道:“现在,我们可以作出两个假设。一,密码是完全随机的。二,密码是有规律的。如果是一,也就没有继续思考的必要。如果是二,就需要继续进行假设。首先,我假设密码的变化规律与时间有关。通过将进行拆解对比,最后可以得到符合的公式,即密码是根据当前时间列出的斐波那契数列和尼古拉斯数列进行加法运算。凌晨四点,拎出4来,可得到斐波那契数列,后一个数字是前两项数字的和。尼古拉斯数列,后一个数字是前面数字的2倍再加1。两者相加为。刚好是这个数字。简单的初高中数学,只要找到规律就很容易。”
黎臻听得头晕目眩,瞠目结舌,“不不不,一般人也做不到就这么推出来吧?!怎么才能在脑子里进行推算啊?我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是感觉那串数字,会有很多种组合……”
“我运气比较好,试了不到一百次就找到了最优解。”
“……”黎臻定定看着寻望,结结巴巴“密码居,居然会有规律。那别人也能破解了,这个门好像没有那么有用?”
“恰恰相反。事实上,这个密码锁已经比较高级,一小时一换,密码五分钟销毁,可以抵御大部分意外情况。而且,如果我没猜错,它的密码规律每日会变。不然就会形成一模一样的密码表,即使是傻子日积月累下来也能记住24个时段的密码,也就没有任何背诵的必要。零点之前,我听到的密码最多只有五位数,这也佐证了我的想法。所以,我现在能推算出今天的密码规律,仅仅是因为我恰好看见了凌晨四点的密码。不然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推算出密码。另外,有规律也算一种保底措施。如果哪一天某个零件失灵,新密码没有发送过去,怎么办?”
“这种情况,只能寻找厂家了吧。哦哦,我懂了,如果是完全随机的密码,找厂家也没用了。可能只能等着人来修,但来血雾区可不容易,得花一大笔钱……”黎臻脑子转过弯来,又问“那,那你为什么觉得是和时间相关呢?”
“我说了,只是假设。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我会继续假设。”
“要是……密码确实是随机的,没有任何规律,你打算……怎么办?”
寻望缓缓睁开眼:“我会躲在门边等着他进来时杀了他,这样只是需要等更久,对我们的身体不利,并失去一些优势,但差别不大。”
“差别不大?”黎臻一愣。
“嗯,走吧。”
寻望面不改色地在身上又补了一针止痛剂,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去哪?”
“去杀人。”
原来他的意思是无论怎样都要把他们杀了,黎臻心下一寒,却不敢踌躇,咬了咬唇便迅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