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连着几日都不算消停,晴天的热浪仿佛要把人摁在地面上烤出一层油来,但这并不妨碍王大婶在村里到处走动,嘴巴像装了小喇叭似的,逢人便高谈阔论。
“哎哟,我跟你们说啊。我家儿子和儿媳妇这次高考啊,那可是没得跑板上钉钉的大学生啊。”她站在村口大榕树下,衣襟被热浪掀得鼓鼓的
“是嘛?”旁边的李二婶手上动作一顿,露出半分漫不经心的神色,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剥着玉米,淡淡回道。
“那当然了。”王大婶手一摆,姿态越发高调,“不像有些人啊,整天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没准还考不上呢。”
这话的矛头显然直指陆家,那轻描淡写却透着尖酸的语气,像是一根针不经意间狠狠扎在人的心头,让人无法忽视。
陆国民听说王大婶的这些话,脸上的肌肉顿时绷紧,气得手都发颤,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李翠花瞥见了,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别搭理她。”李翠花语气里透着一丝压抑的恼火,眉头紧紧皱起,神色中却带着一份冷静的克制。
“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她的眼神中掠过几分鄙夷与不满,但语调硬生生压低了一些,像是怕再多说一句也会引发不必要的争执。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天气愈发炎热,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村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家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家家户户有人欢喜有人忧。
王大婶比谁都勤快,每天早早就守在收发室门口,劈头第一句就是问:“我家呢?到了吧?”
“没有,没有你家的。”收发室的老李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我说王大婶,你都问了多少遍了?这才几天啊,着什么急嘛。”
“不着急不着急,应该也快了。”王大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隐隐泛起了不安。但这份不安,她是绝不会表现出来的。
反倒是陆家,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陆平安和张桂兰双双被J市的一所普通大学录取。
“咱们这把年纪居然还能圆上大学梦,真是没白费这些年的折腾。”张桂兰捂着录取通知书喜极而泣。
陆平安轻轻地拍着张桂兰的肩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语重心长地道:“这回我们也算是没白努力了,总算等到回报了。”
王大婶得知这个消息,立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嗤,普通大学也拿出来炫耀,我还以为上的是啥重点呢。”她嘴上这么阴阳怪气,但目光却时不时朝收发室瞟,隐隐透出几分焦躁。
得知陆浩宁和楚江玥的通知书迟迟未到,她心头陡然轻松了几分,像是压在胸口的石头一下子被挪开。
“怎么,跳级参加高考也不咋地啊,这俩孩子不压根考不上?”王大婶在一众村人面前摆出一副妙语连珠的架势,“我早就说嘛,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陆平安面色顿时一沉,嘴角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眼神中隐隐透出几分冷意。张桂兰则忍不住狠狠皱了一下眉头,手上攥着的录取通知书因此而微微发皱,他们夫妻二人对王大婶的言语显然满怀不满。
可是王大婶没得意多久,陆浩宁和楚江玥的通知书终于到了,还是村里邮递员亲自送到陆家门口的。只见那两个特制的红皮大信封上,赫然写着——“J市大学”。
“J市大学?”王大婶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怎么可能,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会被J市大学录取。”
“J市大学,那可是我们熊猫国最有名的大学了。”李翠花难得扬眉吐气,手紧紧攥着那封通知书,生怕被风刮走了似的。
更劲爆的是陆浩宁才13岁,楚江玥更小,才12岁。两人不仅考上了J市大学,还是并列的全国高考状元。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里的惊雷,一时间炸得王大婶两眼发怔,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只鸡蛋。
而陆家门口却成了全村的焦点,从县里来的领导送来了奖学金,接着市里的领导也来了,奖学金之外还带来了各种奖状和荣誉证书。
甚至特地拉了一条大红横幅,上写“祝贺陆浩宁、楚江玥并列全国状元”。村子里的人顿时炸了,纷纷跑来看热闹,啧啧称奇。
王大婶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原本在村子里横着走的她反而缩着脖子,小声嘀咕:“奇了怪了,怎么我们家的录取通知书还没影儿?”
她忍不住跑到收发室想找老王头理论,“老王,你这是不是漏了我家的信?要不我去市里帮你问问?”
“漏?根本不可能啊!”老王头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王大婶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信件,“我这一堆信再清楚不过了,每张都对着名单核对过。”
到了晚上,王大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自家的通知书还没有到,肯定是上面的人忘记发过来了。
“明天一早我就去问个清楚,是不是漏掉了你们的录取通知书。”王大婶揉了揉手上的围裙,语气中虽透着几分焦躁,但更多的是自我安慰般的笃定。
“妈,这事儿您就别再操心了。”王大婶儿媳忍不住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心虚,“录取通知书没来,兴许是……”
“你们到底在瞒什么?”王大婶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裂帛一般,刺得人耳根一阵发麻。
她瞪圆了眼睛,目光在儿媳与儿子之间来回扫射,仿佛要从他们的表情中硬生生剜出真相。
王大婶儿子这才神色慌张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半天才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咬牙道:“那啥,高考我们其实一道题都不会做,全是蒙的。”
王大婶眼前顿时一阵天旋地转,感觉像是被一记闷棍敲在后脑勺上,连站都站不稳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她强撑着扶住了身旁的门框,脸色铁青,脑袋里“嗡嗡”作响,半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