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
安饶坐在那里极有耐心的喝完了三盏茶,佟想衣才把所有琐事处理完,慢悠悠的在她对面坐下。
“嗯!”佟想衣轻叹一声,“等我月份再大一点,这宫务必须要丢出去了!”
安饶有些纳闷的问道:“你就不担心丢出去了,再也收不回来了?”
其他人拿到了宫权,可不会轻易松手,佟想衣生完孩子之后若还想要回来,只怕也不容易。
“收不回来就收不回来了,这些都没有我的孩子重要。”即将为人母的女子满脸慈爱,“不用为琐事所累,我也能用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孩子。”
最关键的是,她有孕之后,那人也不放心她在掌管后宫了,与其让人家主动开口,还不如她先一步付出行动,她表明自己不恋权的态度,那几人才会更放心啊!
安饶自然知道她的打算,对于这些事情也不打算干涉,问道:“那你准备让谁接手?先说好,我可不行!”
她现在必须全身心修炼,不然后果就严重了……
“本来也没指望你。”佟想衣听了之后没好气儿的瞪了她一眼,“再说,我要放手就是表态,那在你手上跟在我手上有区别吗?太皇太后能同意才怪?”
“太皇太后喜欢纽祜禄氏,八成会让她先打理着。”她唇角勾起,似讽似笑,“这样也好,钮祜禄氏这些年也太闲了些,给她找点事做也好!”
温贵妃啊!
安饶沉吟片刻,她与温贵妃这么些年倒是一直有来往,她虽脾性不好,却没什么坏心眼儿,哪怕是佟想衣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后宫中,温贵妃已经是难得的正直人了。
她看着佟想衣不快的面容劝了一句,“因为孝昭皇后的事情,你与温贵妃有心结,但这事上你们也都挺无辜的,有些事情该放下就放下,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仔细算下来,两人之间的恩怨虽多,但还真没什么深仇大恨,现在她情况特殊,关系缓和一点儿也没坏处。
佟想衣更不快了,“我才不要对纽祜禄氏低头!”
“我是让你对她态度好点儿,没让你低头!”安饶撇嘴,“你也别不承认,前几年你俩之间每次掐起来,都是你起的头儿,温贵妃是个不肯吃亏的脾性,所以才结下梁子的,真算起来,你的责任更大一些。”
看着佟想衣张口想说什么,安饶赶紧抢先开口道:“你也别嘴硬,自从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之后,你都不找人家麻烦了,说明你自己也知道是你理亏。”
别看佟想衣天天说什么有没有那件事,她跟她们姐妹的恩怨也不小什么的,实际上,她自己都觉得心虚,这两年给永寿宫的分例都是厚厚的,可见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前些年做得过分了!
被当面揭露的佟想衣面子上挂不住了,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找我什么事来着?”
虽然她没明说,安饶也能看出她态度松软了,便也不再纠结此事,递给她一个木牌子,正面刻着平安,背面是一只软萌的博美犬,她雕工不错,说一句栩栩如生都不为过,反正佟想衣见了就很喜欢,“这是你做的,真不错!”
安饶翻了个白眼儿,“这是合着孩子的属相做的,你可别拿去自己用了!”
佟想衣悻悻道:“我就看看,这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我才不稀罕!”
安饶看着她这嘴硬的模样,实在懒得搭理,只不放心的叮嘱道:“这是保平安的,你可以把它挂到床铺上,等孩子出生了,给挂到她的小床上。”
“知道了!你费心了!”佟想衣笑道:“等孩子出生了,我让她认你做干亲。”
“行!”安饶点头,问道:“你打算下次给太皇太后请安时,说自己有孕了?”
她胎象其实不是很好,但前三个月要保密,所以一直硬撑着,随着月份大起来,身体的不适也会更多,她估计不愿意再瞒下去了。
佟想衣不置可否,“再瞒下去也没意义了,反正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一起商量着十五那日去慈宁宫请安时的安排时,外头有人来报,“娘娘,平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初一不是请过了,这会儿来干什么?”安饶皱眉,“她经常来吗?”
“那倒没有,但昨日不是情况特殊吗?”佟想衣嗤笑一声,“昨日她侍寝了。”
安饶:“……那是应该来!”
不过,佟想衣怎么知道的?
她面色不爽,隐隐约约也有些厌烦,“中宫筏表和凤印都在我这儿,谁侍寝最后都要报在我这儿,我要用印的,敬事房那边每个月也都要把记录给我看!”
清朝好像是有这个规定,皇帝翻牌子之后,敬事房那边要做两件事,一是通知被翻牌子的嫔妃,二是禀报皇后。
皇后需要在侍寝的名单上用“皇后之宝”的印,如果皇后不同意,不愿意用印,这个嫔妃是没有侍寝资格的。
但规定是这样,事实上,在这个皇权高度集中的时代,没有哪个皇后会跟皇帝对着干的!
现在宫中无皇后,自然只能让皇贵妃干这个活儿了!
安饶:“……”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多尴尬,多恶心!
这要是让她干这活儿,她能把东西全摔了,她满眼同情的看着佟想衣,这么多年,她也真是不容易!
她的眼神很好懂,佟想衣抽抽嘴角,“不容易也就这几天了,以后这些污糟事,我是一点儿也不想插手了!”
安饶对于她对于她把这事用“污糟”二字形容,那是十分赞同,的确够恶心的!
想想外头的平妃,安饶就心中不适!
啊呸!当年平妃入宫时才十四,两年过去,也差不多16了,难怪……
叉叉的,真是作孽!康熙也真下得了手!
按照规矩,嫔妃第一次侍寝之后要去拜见皇后行三拜九叩大礼,如今宫里没有皇后,也只能让皇贵妃顶上了。
当然这礼仪肯定不能行全了,简单的请安也就完事了!
“不对啊!”安饶猛然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她怎么现在才来?”
她都在景仁宫坐了一个多时辰了,这就有些不给面子了吧!
宫女犹豫道:“昨儿平妃娘娘是在乾清宫……今儿早还要回储秀宫收拾,才会来的晚一些。”
佟想衣有些意味深长,“原来是这样啊!”
她上下环顾了一圈,吩咐道:“你让她先等着,本宫待会儿过去!”
“是!”她的宫女赶紧下去安排了,她则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指了几个簪子让人给她簪上。
安饶看着她这一连串子的动作,打趣道:“我还当你要重新梳妆,换身隆重的衣裳呢!”
“她也配!”佟想衣哼笑,“你今儿穿的素净,把这个戴上,咱们去见见这位平妃娘娘!”
安饶看着她拿出的起码三斤重的簪子,全身心抗拒,“我不要,我这样就挺好的!”
“随你!”佟想衣三两下簪好,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正坐着的平妃看见二人结伴进来,连忙行礼,“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见过淑贵妃娘娘。”
佟想衣略略抬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安饶看过去,然后不忍直视,这简直就是作孽!
平妃虽年纪小,但面容却张开了,面色白皙,容颜精致,再配上今日这身藕荷色的氅衣,娇俏灵动,一眼望过去就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儿。
康熙真是够不要脸的!
纵然不喜欢平妃,但佟想衣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难为人,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不咸不淡的招呼着,“你昨儿也累了,怎么不多歇歇?这么早就过来作甚?”
平妃脸色一红,但表现得很是恭敬,“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是大事,臣妾不敢耽误。”
“嗯,日后好生服侍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本宫就是。”佟想衣按照规矩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摆摆手,一个宫女立马呈上来几个锦盒,
“这是本宫第一次拜见仁孝皇后时,仁孝皇后给的,今日本宫就把它赐给你,你与先皇后娘娘是亲姐妹,如此也算一桩美事。”
安饶抬眼瞅去,几个锦盒内分别是一对金镶红宝石灯笼流苏,一对金镶双龙戏珠镯,一对金镶蓝宝石戒指,另外是一匹织金缎。
话说前三样也就算了,这织金缎能放几年?
额,细细看来,那匹织金缎好像真的有点旧,跟全新的完全不能比。
她记得佟想衣进宫都有十一年了吧,这是啥情况?
平妃神色不变,礼数周全的谢恩,“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赏赐。”
佟想衣示意她坐下,又状似无意般提道,“本宫记得你进宫两年了吧!”
“娘娘好记性!的确快两年了!”平妃自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还是回道。
“你之前年纪小,也不好太张扬,但如今可不一样,你是正经的妃位,又是承恩公府出身,平日里也不可太低调了,不然少不得受人奚落,”佟想衣嘴角勾起,语气也温和,“其他的不说,穿衣打扮上可不能被人小瞧了去,如果想娘家人了就直接召就是了,本宫也不会拦着的!”
平妃面色一僵,“臣妾明白娘娘的教诲!”
说着明白了,却没有说会这样做。
佟想衣可不会理会这种不敢明说的拒绝,自顾自道,“你还年轻,不知道这妇人的苦楚,本宫记得,你姨娘就你这样一个女儿,在宫里过得好一些,你姨娘也放心些,你若是立住了,你姨娘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虽然知道皇贵妃就是在挑拨,但平妃的心还是揪了起来,她的姨娘……
她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女子,低下了头,“娘娘,臣妾是庶出,日子好坏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安饶在旁边看着二人的神色,听着来回的交谈,真心实意的开口,“日子都是自己挣得,出身并不重要,有能力的人在哪儿都能过得好!其他的不说,自己总要为自己争取一次吧!”
佟想衣也笑眯眯的,“本宫祖上是汉人也便罢了,你可是满族出身,满族可不在乎什么嫡庶,你自己好就可以了,什么嫡出庶出的,这些可不算什么?”
安饶撇嘴,说的跟真的一样,满族以前是不重视这些,是因为一个男的能娶好几个福晋,每个福晋家世都差不多,所出子女自然没啥分别。
现在都是一夫一妻多妾,自然要有嫡庶之分,以后也只会更严重。
与其说这些,还是靠自己的能力吧!
平妃被佟想衣灌了一碗鸡汤走人了,安饶确定她走了之后才问道,“你想让她跟承恩公夫人反目?但她那么聪明,你这三言两语的,能行吗?”
“行不行的,我也没什么损失!”佟想衣不在意道,“再说了,赫舍里氏那点儿事我都打听过了,平妃的亲娘之前是承恩公的丫鬟,母女两个都在大房手里过日子,要不是赫舍里氏死了,承恩公夫人也不会收养她。”
“承恩公夫人跟平妃的母亲不和?”安饶问道。
“妻妾之间哪儿有真的亲如姐妹的!”佟想衣冷笑,“一个是棋子,一个是执棋人,一个是人质,你说她们之间关系会如何?”
“承恩公夫人培养平妃是为了太子,可不是为了让她享受什么荣华富贵的,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急着让她进宫,平妃虽然是颗棋子,但俗话说得好,这棋子和执棋人互换也就一瞬间,就看平妃愿不愿意做了!”
安饶:“……”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句俗话?
不过她也算明白了,因为从小就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平所以妃小小年纪就已经这么懂得人情世故,德嫔想要算计她都没能成功。
可惜的是,她有软肋,只要她母亲还在,她就不敢做什么。
这世上只有威胁的关系,是长久不了的!
平妃为了她母亲和自己,和承恩公夫人反目的可能性太大了。
两人对话间,一句若有若无的声音飘了出来,“若平妃有了身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