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槐村今夜灯火通明,男人们都去了落雁山,女人留守村子。
每家每户的门前都烧了一个篝火,将村子照亮。
这么做是里正交代的。
相传落雁山左边有个巨大的天然豁口,老一辈人叫这个地方断肠渊。
断肠渊一半嵌在山体上,一半是在地面,深不见底,长年累月往外冒着白气。
山中树高年份久,形成了深邃茂密的丛林,配上断肠渊,成了一片无人敢入的绝地。
曾经有人误入其中,迷失方向,硬生生的转了几日走不来,被发现时,尸体都开始腐烂了。
所以在落雁山周围的村子都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有人上了落雁山出不来,就会在村里每家每户门前燃起篝火,用来指明方向。
张老婆子不情不愿的往篝火中投放木材,嘴里骂骂咧咧。
柴火虽然不要钱,可她就是心疼。
“该死的魏家人,该死的魏大山,丢就丢了,还要霍霍村里人,怎么不去死?”
老婆子怨毒的咒骂,看向魏大山家那边,恨不得篝火是在他家房子上燃起来的。
“娘,小声点,旁人听到了会看不起我们家的。
你看啊,顺子也经常去落雁山打柴,万一那天……”
她的儿媳就在一旁,小声的提醒。
话没说完,张老婆子恶狠狠一巴掌抽在媳妇手臂上:“要死了,会不会说话?
我看你也是个扫把星,好端端咒老娘儿子。
不想过了滚回你娘家去,别在这里碍眼。”
儿媳满脸委屈,手臂红了一片,不敢在言语。
她在这个家的处境不见得比杨梅好,唯一不同的是,吃喝张老婆子没亏着。
即便这样,也不敢对自家婆婆怎么样,却恨上了杨梅,她不应该还能翻身。
心里翻滚着妒火,杨梅分家出来自己做主,凭什么她还要在婆婆跟前受欺负?
想到这里,心生一计,想起昨夜魏子卿从杨寡妇身上拿回去的银子,眼前一亮。
瞅了瞅别人家的门口,压低声音道:“娘,杨梅也跟着去了落雁山,魏家现在没人。”
张老婆子没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瞪着她:“怎么?自己男人都伺候不好,难不成你想和杨寡妇一样,生出不要脸的心思。
想爬魏大山的床,给我老张家抹黑?”
这话有些过份了,但老婆子完全不觉得。
见到儿媳一脸委屈,又不敢反驳的样子,她心里因为舍不得柴火憋的气,消了不少。
张老婆子儿媳心里暗恨,脸上却很顺从恭敬。
解释一句后,说道:“娘,我的意思是,魏家有钱,他们家现在没人。”
老婆子听了这话后,顿时来了精神,扫视一眼左右邻居,吩咐儿媳把剩下的柴火全部放上去烧,婆媳二人转身进了院子。
不多时,张家屋子后面溜出两条人影,正是张老婆子躲懒装病在家的儿子和儿媳。
她自己返回前院,继续守着篝火。
毕竟农村都是土墙房,不是盖的稻草,就是毛草,容易被火点着。
同一时间,有这种趁火打劫心思的人还有别人,都在魏大山家里碰面了。
这些人几乎掘地三尺,默契的无视旁人,翻找了起来。
尤其是两个住人的屋子,地皮都挖开好厚。
农村人藏钱,不是枕头底下,就是在地上挖坑埋,他们太清楚了。
“这里有东西,谁带了火折子,点个亮瞅瞅是啥?”
突然有人小声喊起来,立马惊动在屋内翻找的其他人。
张老婆子的独苗叫张德顺,是个好吃懒做的。
别看他天天上山打柴,下地干活,其实都在偷奸耍滑。
平时心眼多,点子坏,在村里头的名气可不比他娘好。
农村人很少在身上备火折子的,毕竟这东西也要花钱买。
“我有,你找到了什么?”
张德顺问道。
刚刚喊话的人闻声咧嘴一笑:“顺子哥也来了啊,快,打亮火折子看看我挖到了什么?”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压低声音道。
来到魏家的人都是没上山的,里正让村民帮忙,也不能强制不是?
“是你啊,你在镇上的相好把你赶回来了?”张德顺扁嘴说道。
此人叫做张有跟,是张德顺的堂兄,两人为了镇上的一个烟花女子,有些小过节。
张有根看了看张德顺身后的人,努嘴道:“弟媳妇在呢,小声点嚷,以前的事现在不说。
快来看看。”
张德顺一惊,瞅了自家婆娘一眼,拿出火折子吹了几下点着。
就着火光看去,这些人居然把魏大山夫妻床前挖了一个大坑,在里面找到了一只木箱子。
箱子不大,用油皮纸包着,已经被撕开了。
众人眼睛一亮,张德顺示意自家婆娘去关上门,直觉告诉他,箱子里有宝贝。
“快打开看看魏大山藏了啥,我们来了好一阵,不想被人发现,就要离开了。”
张有根也不墨迹,看了看箱子上挂的锁,用力了好几下都没掰开。
他有点急,旁人也是如此。
毕竟他们的行为算是偷窃,被外人瞧见知道了,是要坐牢的。
“磨磨唧唧搞什么呢?这么小一个箱子,一锄头砸了了事。”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道。
“不行,万一里面是个稀罕物呢?
不能砸,让我来。”
张德顺说道。
随后举起火折子在周围看了看,见到其中一人手里的耙子,伸手拿了过来。
耙尖扣在锁扣上,张有根压着木箱,他用力一压。
只听啪嗒一声,铜锁被撬开,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张有根急不可耐的将木箱打开,还不忘给自己增加功劳。
“这箱子才埋不久,我发现地上的泥土硬度不同就挖了,没想到还真有东西。
要是里面有什么大宝贝,换了银子,我可要大头。”
张德顺闻言,急忙道:“凭什么?锁还是我敲开的呢。”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开口:“那可不行,见者有份,大不了分了好处,我们一起去镇上吃一顿好的,你两不掏钱便是。”
“对,大家是来做什么的,都心知肚明,凭什么你们要优待一些?”
说话间,张有根已经把箱子打开了。
木箱子里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四个五十两的银元宝,下面还压着几张银票。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在原地。
张德顺眼珠瞬间血红,这么多钱,他第一次见。
张有根心跳加速,浑身颤抖。
魏大山哪里来的银子?还这么多?
四个银元宝就是二百两,下面还有银票。
“啊……”
张德顺的婆娘一开始没注意,见到几个男人没声了就低头看了看,吓得惊叫起来。
张德顺一个激灵,转身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人也清醒了。
“别出声,死女人。”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盘算了起来。
这么多钱如果都是他,这辈子吃喝都不愁了。
回头休了身边的黄脸婆,再把宜春院的头牌买回来,他就是全村最靓的仔。
越想心里越热,越想,越兴奋。
其他人也都纷纷回神,其中两个胆子比较小,急忙后退。
“顺子哥,有根哥,这钱太多了,我们不能拿。”
胆小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张有根同样有小心思,宜春院的头牌将他赶回村子,不就是因为没银子开销吗?
这下有了,他要在宜春院住上半年不挪窝。
屋内一共六个人,退缩了两位,张德顺和张有根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却在眼神中达成了共识。
只听啪的一声,木箱被盖上提起来夹在腋下,张有根看着那两人说道:“今天的事情……”
他没把话说完,那两人急忙摆手摇头,其中一位说道:“有根哥,以前我们都是跟着你胡混的。
现在我要去姑姑家,今晚本来就不打算拿太多,找点盘缠就成。
银元宝我不要,你看着给,够我去州城就行。”
说话的人叫潘生,没爹没娘,在村里混吃等死,家里田地都有,硬生生的荒废了。
张德顺替张有根回答潘生:“可以,二两银子给你去州城,多出来的还能买身衣服。”
随后眼神眯着没说话的那位:“罗狗子,你的意思呢?”
罗狗子摆手摇头,脸都白了。
这钱太多,他不敢要。
“别看我,就当我没来过,我不要,银子你们分。
今晚我是陪潘生来的,箱子也是你们找到的,和我没关系。”
这话一出,张有根就眯起了眼:“你不会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