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忧自有记忆起,她就是成年人的模样,她没有成长的经历
她被一个苗寨收养了,吃的百家饭,穿的百家衣
她的脑子里有一段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或者说,不确定是不是她自己的,因为那个人的样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可是每每这些记忆涌现出来的时候,她都是以一个看客的心态来对待的,次数多了,她能确定,这不是她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好像不会老,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她的容貌却一直没有变过,苗寨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是日渐怪异了起来
她在蛊术方面很有天赋,捡她回来的夫妇把自己一身的本身都教给了她,夫妇二人没有孩子,把她当亲生孩子对待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两鬓斑白,身形佝偻,她却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
他们对她说“孩子,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了,你的身上有秘密,世人都渴望的秘密,留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他们并没有让她去寻找自己的身世,也并不渴望她长生的方法,只想让她开心地生活
阿忧听话地离开了
她其实也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种事情,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找
直到她有一天采草药时,遇到了三个孩子,他们灰头土脸的,突然从土里钻出来
其中一个伤的不轻
她把他们带回了家,年纪最小的那个不爱说话,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昏迷了,还有一个嘴特别碎
阿忧给他下药了,不让他说话,顺手医治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没好起来之前,他们不能离开
在此期间他们只能跟阿忧生活在一起,或许是她并不怕这三个孩子会对她做什么,也不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
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跟他们絮絮叨叨着她自己的事,好久没有人跟她讲话了
听到她说,她不会老,还还活了很久的时候,那个碎嘴子激动的不行,扒着她的胳膊看了又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又被她打了一脑壳
那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却说话了“你有失忆过?”
她想了想,确实是,承认了
那个孩子更激动了
哑巴孩子却不再说话了,那个碎嘴子激动的不行,手舞足蹈的,没人理他
等到那个受伤的孩子好了之后,他们直接就离开了,她给那个碎嘴巴的药效不长,她只是不想听他一整天叽叽喳喳的
他们二人想来也是同意的,看那个年纪大的孩子的反应就知道了,一脸的“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不能闭门造车,于是就隔一段时间就下山行医,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一个传闻
说是山上住着一个活菩萨,有一手很好的医术,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了也能给你救活,而且瞧着是个苗族女子,擅长以蛊术医人
蛊医阿忧的名号就传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救了多少人,但也不是谁都救的,她有一个能力,能观人面相,知其过往,大奸大恶之人,她不救
如若不是善良的夫妇两人,她在茫然懵懂之时,不一定能活下来,因此,她倒也愿意日行一善
后来,有一个人求医,求到了她的居所,要知道她住的地方,一般人进不来
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身的伤爬进来,身上还有她的蛊虫,彻底昏倒前,嘴里只是重复着“求蛊医下山,为我师娘治病”
这人便是陈皮,他身上背负着人命,干的行当也不是正道,是个土夫子,对师娘倒是一片赤诚
阿忧解了他的毒,随他下山了
她当时是在云南,赶了许多天的路,前往长沙
这一路上,经过陈皮介绍,阿忧对长沙有所了解
从长沙老九门,到九门提督,长沙布防官张启山
他的师娘是上三门中二爷二月红的夫人
阿忧见到了丫头,此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了,新月饭店拍下来的药材对她不管用
她上门时,还有一个外国人也在门口,同样说是有办法治疗她
陈皮却对这个外国人极其不耐烦,这个洋鬼子并不是那种回好心主动上门给人治病的那种
阿忧第一次接触西医,倒是好奇,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他是希望他们一起商量,中西医结合,得出最优方案
丫头的病,在意的不止陈皮,二月红作为丈夫,同样在意,不过此时他并不在家中,听说是同张启山去了一个什么寨子里
那个寨子里的白乔,有一些独门的秘方,不知可否能医治
裘德考从自己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了针剂
从针头溢出的药水,那个味道
阿忧面色一冷
“陈皮,把他丢出去!”
“这位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皮护在丫头身前,并没有动作,等着阿忧解释,两人他都并不太相信,只是相比于外国人,他更相信这个蛊医
丫头被挡住,看不清神色,只是梦听见她的声音“陈皮”
“师娘不要怕”
“这种害人的东西,你跟我说是特效药?”
裘德考没想到这人居然认识他带来的东西,不过他并不慌张,只是脸上挂起了笑容“这位小姐,你不懂得运用的东西,不代表我们不会用,这在我们那确实是特效药”
“噢?是吗?用来打开中国市场的特效药?还是说让中国成为那些倭人口中东亚病夫的特效药?你跟我说说,这种东西,怎么就是特效药了?”
陈皮挡住丫头,神色变得狠戾起来,手中摸上了腰间挂着的九爪钩,这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这是什么?”
陈皮随时就要动手了
“大麻,具有成瘾性,或者说,另类的鸦片”
这话一出,裘德考立马跟陈皮拉开距离,陈皮的九爪钩落在裘德考身上,扯下了他手臂上的衣袖
“这位夫人,乖乖坐好不要乱动,你家徒弟是个孝顺的人,让他保护好你,搞定了我就给你治病”
阿忧先陈皮一步,裘德考再有点身手,那也不是阿忧的对手
陈皮紧紧地挡在丫头年前,阿忧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裘德考医药箱里的针剂
针管在她的手中翻转一圈,扎在了裘德考的脖子上
阿忧的手钳住他的脖子,裘德考丝毫反抗不了,无论他怎么挣扎,这只手都死死地按住了他
阿忧控制着用量,保证他不会因为过量注射死亡
针管抽出,裘德考捂着脖子倒下,随后又被阿忧丢回了他的箱子里
得知裘德考进了红府后马不停蹄地赶来的尹新月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丫头”她顾不上地上的裘德考,拨开陈皮,丫头一如既往苍白的脸,身上温婉的气质却显得她越发病弱
“新月,你来了”
裘德考的样子也暴露在丫头的眼中“他……”
阿忧淡淡撇了他一眼,让陈皮把人拖出去,连人带箱扔出去,箱子里的东西找人处理好,不要接触到皮肤上,陈皮叫来手下,仔细叮嘱好
客厅恢复了干净
尹新月这才注意到还是一身苗服的阿忧
“这位是?”
“这是我给师娘请来治病的大夫”
“你又乱来?夫君他们不是去白乔寨了吗?”
“谁知道他们要去到什么时候”
陈皮一向是不服气的
“没事的新月,他也是为了我,陈皮,不许这么没有礼貌”
陈皮垂下头乖乖听训“是,师娘”
阿忧咳嗽一声,表示她还在,还看不看病了
“我给夫人把个脉吧”
人都已经请来了,看看也无妨,天下医者这么多,总有一些研究疑难杂症的,万一这个就成了呢
阿忧给丫头把上了脉,得出的结论同其他给她看过病的大夫一样,陈皮失望了,还以为这个蛊医能有什么不一样呢,结果也是庸医
“不过,导致这些个病症的罪魁祸首,我却熟悉”
喜悦的表情跃然于脸上“真的吗?你能治好丫头?”
“能,虽然麻烦了些,不过之前治好了一个”
太久了,只记得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三个孩子,中的毒是一样的
“是中毒了”
“中毒?”
没有人看出过丫头中毒,阿忧是第一个有这个结论的人,可是怎么会中毒呢?
丫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去哪里中的毒?
“有人要害师娘?”
尹新月却不这么认为“不,那个人的目标应该是二爷,拿捏住了丫头,也就拿捏了二爷,他图谋的一定是二爷”
陈皮认为红府有叛徒,当下就要去清理
阿忧拦住他“这个毒不一般,是墓里出来的东西才特有的,这个毒里带了些许阴气,还有尸气”
丫头身上就萦绕着淡淡的阴气,咳出来的血里有暗红色的,仔细看还有些泛绿
“墓里?”
可是二月红是不会给丫头碰这些东西的,自从跟丫头成婚,他也不再做这些事了,为了给丫头积德
陈皮想起了他在黑市淘的簪子,那是师娘碰过的唯一一个墓里的东西
他一直都有随身带着
陈皮从内兜里拿出一个被布条包裹的墨玉簪
“少年,你是真不怕死啊,这都发黑了,你还敢带在身上,也不怕哪天摔沟里淹死”
真的是这个!
陈皮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簪子,当时师父不让他送,他还为此气了好久,觉得他就是看不上他的东西
丫头一眼就看出陈皮的想法了“不怪你,你只是好心想给师娘送礼物罢了,你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有毒的,师娘不怪你”
尹新月都要对丫头的温柔服气了,换作是她,她早就气的把陈皮拖出去打一顿了
“这个簪子断了,夫人当时割到手了吧?”
“你怎么知道?”
阿忧给他们解释了为什么陈皮拿着没事,丫头却被这东西一天天吸取生机
“而且,这个簪子是会影响人的气运的,你这徒弟命硬,煞气重,这簪子对他没影响,夫人却不行,如果夫人佩戴了这个簪子,迟早一样出事”
陈皮悔不当初“师娘,对不起”
丫头却怕他被簪子影响“快去把这东西处理了,不要伤到了小心点儿”
陈皮抹了一把眼睛“是,师娘”
这阴气和尸气她有办法,不过这毒,还缺少药引,毕竟阿忧不是真的变态,怎么会随身把那种东西带在身上,而且也不好找
跟尹新月大致说了一下
“缺什么?我让我爹送过来”
“这个吧,不太好找,可能,还真得告诉红先生”
这,墓里的东西,她一个大小姐家里,应该不会有吧?
尹新月她听过,新月饭店她也知道,也是给老板打过工的人,有钱的商人也治过不少
“我这就去给夫君他们发电报”
尹新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个小太阳一样,永远都充满了活力
丫头羞涩一笑“抱歉,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是太担心我了,知道能治好我,这才急了些,你不要介意”
阿忧摇头,坐在她旁边“这样很好”
两人在客厅里喝着茶,聊着天
丫头邀请她在红府住下,这也方便她给她治病
正好她还没落脚的地方,就答应了下来
天色暗下来时,尹新月又来了,电报已经发出了
在他们没回来之前,阿忧也不会先给丫头治病
她可不想惹麻烦,让他们能亲眼看着最好
果然,三天之后回来的电报上说,处理好白乔寨的事就回来,让那位医者先在长沙落脚,并没有直接表明不可以治病,却也没有同意
没有同意,就是不同意,他们不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二月红归心似箭,得知妻子有痊愈的可能,完全无视了白乔寨主让他多住几天的邀请
张启山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离开,得到了白乔的支持,黑乔也掌握在了手中,跟寨主道别后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回长沙
风尘仆仆回来,张启山都未来得及回府,就先行跟着二月红来到了红府,随行的还有副官和八爷
其余手下被他安排回府待命了
阿忧得到管家的通知,说是二爷要见她,并有没有磨蹭,爽快的跟着管家去了前厅
二月红此时一身白色长衫马褂,坐在主位之上,张启山在他下首,八爷次之,副官在两人身后站着
阿忧前脚进来,丫头后脚也来了
多日不见丈夫,她心中也是思念的
二月红的眼中也只剩下妻子,迎着丫头走过去,检查了一番,才对阿忧开口
“蛊医之名我等也听说过,只是不知蛊医要如何治疗我家夫人,红某略懂医术,可否为我讲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