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直慈和沉静的清宁师太都不由变了脸,面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王公贵女,好好的说要来当尼姑?
当然。
此刻站在门外的人比她更懵。
赵峰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一双眼睛,内心只剩下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淦!嫁给当今陛下……女诸生……的妹妹,锦儿,这个余缈是已故中山王的三姑娘!是当今魏国公的嫡亲妹妹!!?」
「不儿……她还真想出家??」
此刻,赵峰手里提着个食盒,站在净月庵门口,整个人已经在风中凌乱了,只在这里听了个只言片语,一下子自然也是很难理清这其中各种因果关系的。
不过庵门里面的清宁师太却是知道不少。
沉默了片刻,当即便反应过来了:“锦儿,你……你是认真的?认真到了如此决绝的地步!?为了那么个商贾,往后的人生一并都不要了?”
徐妙锦在外面的事儿。
她当然也听徐妙锦偶尔提到过,或者说漏嘴一两句,知道这小丫头在外面交了个所谓的「朋友」,是个富豪商贾,也颇得这小丫头欣赏。
可她没想过徐妙锦的心思已经深到了这等地步。
如今听到徐妙锦突然说,要出家当比丘尼,跟着她在净月庵修行,清宁师太这才骤然惊觉……大事不妙了!
徐妙锦把话说了出来。
心里倒是也轻松了不少,连带着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正色道:“嗯!我是认真的!”
“而且师太……你想要和我说的话,我大概也能猜到是哪些,你想要和我讲的道理,我也再明白不过,所以你什么都不必劝我了。”
“你说过的,大姐姐是女诸生,我也不差。”
“个中干系利害,我都懂,所以我才决定,以后要当比丘尼啦。”
徐妙锦看着清宁师太,俏丽的小脸蛋上带着不屈的倔强,脸上虽是故作轻松的淡笑,眼底深处却藏着悲伤,站在尚未融化完的雪地里,像是带着少许裂纹的精美瓷器。
清宁师太动了动嘴唇。
最终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故旧之交的小女儿,心疼地说了一句:“看事太过通透了,有时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唉……也是我没有看好你,倒是对不住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了。”
她算是看着徐妙锦长大的,也知道她的性子。
决定了的事情,劝不了。
此刻。
心中多少带着许多愧疚。
语气之中略有些怒意地道:“一个商贾,又能指望他有什么担当?当真害人不浅!”
徐妙锦下意识反驳道:“不是,他很好的。”
清宁师太无奈深吸了一口气,当场说不出话来了。
而站在门外的赵峰,此刻也算是明白过来点什么了:简而言之,就是这位中山王家的三姑娘,逃了当今陛下的婚,又为了陛下死活不肯回去,还要当尼姑去??
「这都特么的什么跟什么啊……」
脑子里整理着这复杂的前因后果,赵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脸上不由变成了地铁老人表情包。
不过脑子乱归脑子乱。
他却是听到里面那位庵主把陛下给骂了……当即也不再继续听墙角,而是再次抬起头来,轻轻叩响了门。
他的叩门声。
也打破了里面的沉寂。
只听踏着雪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这边缓缓走了过来,同同时还伴着那位「清宁师太」的低声呢喃:“这种时候……谁还来造访净月庵?”
话音落下,庵门也被打开。
看到门外的赵峰,清宁师太面上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赵峰提起手里的食盒。
嘿嘿一笑道:“不知这里可住了一位余姑娘?我家主人说,大年初一,当食黍糕、饮屠苏,驱邪避灾,主人知道姑娘在庵庙之中冷清,特让在下来送些给姑娘。”
听到清宁师太骂朱允熥,他本是想说点什么的。
不过门开的一瞬。
他又忍住了。
能在朱允熥身边随身侍奉,得朱允熥的信任,第一得有眼力见,第二也得能把朱允熥的脾性摸个几分清楚——陛下一向不喜欢下面的人随便自作主张,若是自己这时候一时口快乱说了话,往后说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知道,自己得时刻谨记一个道理:多做事,少说话,只做分内之事,不要自己长脑子!
所以他只说了自己的来意。
不待清宁师太说什么,倒是徐妙锦目光微微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清宁师太身边,道:“赵峰?是你啊?”
赵峰故作平静地笑了笑。
将手里的食盒递了出来,道:“正是!这是我家主人送姑娘的。”
徐妙锦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儿。
顺手接过了赵峰手里的食盒,道:“替我谢谢他啦!”说完,还似是炫耀一般提着食盒在清宁师太面前晃了晃:“您看,我说他很好吧?”
清宁师太不由一阵无语。
……
是夜,万家灯火连成星河,爆竹碎红铺就长街。
南方在过大年,北方亦然。
北平城。
朱棣带着徐妙云,同样也是提了几个食盒,二人联袂缓缓踏入了一处不算太奢华也不算简朴的三进宅子里面。
朱元璋本就格外重视亲情。
更何况之前还已经和朱棣摊了半张牌。
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他当然不会推辞和北平城的儿子儿媳一起乐呵乐呵。
不过。
朱棣和徐妙云刚刚踏入寨子里。
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来人也已经可以算是熟人了——陆威。
“见过燕王殿下、王妃。”陆威抱拳一礼,便脚步匆匆地朝里走了去。
见此情形。
朱棣双眼微眯,压着声音道:“这种时候……定然是什么重要情报。大过年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