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但是你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众所周知,在雪地里走路堪称举步维艰,而在晚上的雪地里走路更是难上加难。
秀儿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沉重的风箱在拉动,一团团浓密的白烟从她口鼻呼出,瞬间又被冷空气吞噬。
随后,她猛吸一口那冰冷刺骨的空气,顿时,一股寒意如冰锥般直刺脑门,让她精神为之一震,可这短暂的清醒却无法驱散身体的疲惫与寒冷。
梵清惠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她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那原本端庄秀丽的面容此刻被痛苦和虚弱所占据。
每迈出一步,似乎都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分明是有严重的内伤在身。
夜色如墨,悄然降临。
虽说雪地里的皑皑白雪能提供些许能见度,可这夜晚的空气却比白天冷了不知多少倍。
寒风如凶恶的猛兽,无情地咆哮着,肆意穿透她们的衣物,直刺骨髓。
尽管她们带着御寒衣物,可那单薄的布料在这凛冽寒风面前显得如此无力,根本不能完全阻挡寒意的侵袭。
全靠她们有内功在身,才得以勉强抵御这酷寒。
然而,内功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是在此之前找不到能够抵挡风雪的地方,只怕她们也会如同普通人一般,在这无情的冰天雪地中渐渐失去生机,最终逃不了被冻死的悲惨下场。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雪地上空回荡,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每一片飘落的雪花都像是命运的倒计时,每一阵寒风都像是死神的低语,凝重的气氛如铅块般压在她们心头,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小路虽然比大路安全,但也意味着更加不好走,而且往往就意味着要绕远路。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对于梵清惠如今的状况而言,安全无疑是最为重要的。
“师父,前面有地方休息了。”
秀儿惊喜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仿佛是一只在绝处逢生的麋鹿发出的欢快鸣叫,充满了希望与喜悦。
梵清惠闻言,强撑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朝她所指的方向费力地看去。
远处,在这昏暗得如同被墨汁浸染的天地之间,有一块突兀而明显的黑影。
那黑影就像一个神秘的黑洞,散发着未知的气息。
里面有火光在跳动,那火光犹如顽皮的精灵,在黑暗中跳跃、舞动,仿佛在向她们热情地招手。
这一切无一不在表明,有人在里面烤着火,那温暖的火焰就像一个诱人的怀抱,召唤着她们快些靠近。
荒郊野岭的,突然间就有人出现,这并不一定是好事,所以梵清惠心里还是有所顾虑的,但是现在他们师徒俩已经快到了极限了,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搞不好她们就要倒在雪地里了,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进了。
她们小心翼翼地走近,才逐渐发现,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庙宇。
但看这情形,庙宇已经颇为破败,墙壁斑驳,屋瓦残缺,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估计早就被人家无情地丢弃了。
里面的人应该、可能、大概、似乎、差不多,也是外来人吧。
她们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缓缓伸出手,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刹那间,一股寒风如脱缰的野马瞬间涌入,将里面点着的篝火吹得四处晃动,那跳跃的火苗仿佛惊恐的小鸟,拼命挣扎,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进来,关门。”
一个声音不客气地吼道,那声音在空荡荡的庙宇中回响,带着几分恼怒。
“哦”
秀儿赶忙应了一声,她的心猛地一跳,紧张地把梵清惠扶进来,然后迅速转身,轻轻地把大门关上。
她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会激怒里面的人。
接着,她又费力地搬起旁边的一块大石头,紧紧地顶住大门,眼睛紧紧盯着门缝,确保风不能将它吹开。
等秀儿忙完这一切,才有空观察庙中的情况。
情况有一点点的诡异。
大堂中央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虽然屋瓦残缺,不时有寒风呼啸而入,但四方的墙壁还算完整,像是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温暖的火源,使得篝火倒是没有被吹散。
里面的人明显分为三波。
一波是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老和尚正面对篝火,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那低沉的诵经声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梵音,在这空旷的庙宇中回荡。
小和尚则在一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破旧的凳子,那凳子犹如一位疲惫不堪的老者,摇摇欲坠。
小和尚趴在上面,专心致志地抄着经书,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第二波是篝火另外一边的,都是一些壮汉。
他们身上的服饰粗陋,携带的刀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如同饥饿的猛兽露出的獠牙,无一不表明他们是一伙闯荡江湖的狠角色。
第三波是篝火的另一边,这伙人有男有女,穿着的服饰五花八门,就像被打乱的调色盘,看起来倒像是乌合之众。
“小妹妹,你们过来这边坐啊。”
一个漂亮的女人向秀儿她们招招手,发出邀请。她的声音甜腻得像裹了蜜的毒药。
秀儿刚想答应,但是被梵清惠悄悄用手拉住了。
梵清惠:“不了,我们找个角落休息就好,不打扰你们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如同不可撼动的磐石。
“那你们随意。”
被拒绝的女子并没有生气,毕竟出门在外,保持警惕才是正常的。
她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像戴了一张精致的面具。
秀儿扶着梵清惠找个角落坐下,梵清惠抓紧时间运功调息。
她受了伤之后又一路奔波劳累,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此刻就像一株缺水的花朵,急需滋养。
再不好好地调息一下,以后只怕会留下难以治愈的后遗症。
庙中一时沉寂下来,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
只有老和尚那低沉而悠扬的颂经声,在庙宇的每一个角落缓缓流淌。
梵声阵阵,那声音犹如古老的歌谣,婉转迂回,虽然听不懂其中深奥的意思,但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温暖的春风,轻轻拂过众人疲惫的心灵。
又似潺潺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润泽着干涸的心田,让原本浮躁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如同被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老和尚终于念完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破庙里又重新“活”了。
“大师佛法高深,听大师颂经,我感觉整个心灵都被洗涤了一遍,烦恼尽消。”一个美而不艳的女子轻柔说道,声音犹如夜莺啼鸣。
“美人对佛法感兴趣啊,我也略懂点儿佛法,不如我们摆哈龙门阵嘛。”
另一边的江湖人的领头咧嘴笑道,那蜀地口音一出来,笑容里头都透着几分别样的意味。
“哦?不知道阁下精通哪个流派的佛法?”
女子美目流转,笑吟吟地问道。
“大乘佛教欢喜佛的大欢喜禅。”
男子一本正经地瞎扯,“禅”字还特意拖长了音。
“未曾听说过,想必是传承少咯?”
女子歪着头想了想,确实没听过,一脸的茫然。
“这是上古佛门的秘传,只有青城山上头的一个宗门在传承,我也只是晓得点儿皮皮。”
男子老老实实回答,那蜀地腔调听起来格外有趣。
“青城山?莫非是释武尊修行的地方?”女子惊喜地叫出声。
“对头,正是那里,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释武尊这样的绝世高人选在那里修行,那肯定是因为那里不一般噻!”男子说道,边说还边比着手势。
“说得对,那我们还真的得好生交流一下这个……欢喜禅。”女子开心地说道,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
“阿弥陀佛”老和尚实在看不过去了,他对着女子缓缓说道:“施主,佛门里头有好多歪货,他们打起佛法的旗号到处祸害人,施主要多个心眼,好生辨别一哈。”
“老和尚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见阎王爷嗦?”
男子面带微笑,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阿弥陀佛,施主怕是早就把老衲盯到起了,今天在老衲面前现了身,想必施主已经打定主意要动手了哈?”
老和尚依然是一脸慈祥,仿佛眼前的威胁根本不值一提。
“没错,听说老和尚有一尊金佛,我们主上想拿来充作军费,好早点把天下平定咯,想必佛祖也会同意的噻。”
男子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挑明了说,那蜀地口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尤为突出。
“好汉把劫财说得这么文绉绉的,小女子还是头一回碰到哟。”
女子笑着调侃道。
“我不仅要劫财,而且还要劫色哦。到时候就让我跟美人儿好好地参悟一哈欢喜禅。”
男子不怀好意地说道。
“好汉莫非是从蜀地来的?”
女子问道。
“我可是蜀中大总管麾下的人。”
男子扬着头说道。
“阿弥陀佛,老衲正是从蜀地回来,那里的人从来不会自称啥子蜀中大总管麾下,而是天地会总舵主麾下。”
老和尚目光坚定,直接戳穿了男子的谎言。
“老和尚,你已有取死之道。”
男子叹了口气,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似乎在为老和尚即将到来的命运哀叹。
“阿弥陀佛,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老和尚不再理会男子,直接闭上眼睛,口中经文不断。
“呵呵呵呵,小女子还没见过金佛,不如大师在我临死前让我开开眼界?”
女子笑靥如花,那笑容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艳丽动人。
“哈哈哈哈,美人想见见世面啊,那就让你见见世面。”
男子说完,大手一挥,一个手势下去,马上就有手下急匆匆地跑到老和尚的箱笼(宁采臣同款)那里,动作粗暴地取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尺来高的东西。
男人接过,一把将红布掀开,露出一个黄灿灿的如来佛祖像。
在火光的照耀下,佛像闪闪发光,晃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老和尚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满是痛惜之色。
“好汉,这好像不是金佛吧?”
女子蛾眉微蹙,有点疑惑地开口道。
男子凑近仔细一看,然后狠狠一口咬下去,随后勃然大怒,直接将佛像丢到地上,大声吼道:“你把我的佛像藏哪了?”
“阿弥陀佛,从来就没有金佛,只是你们自以为罢了,这个铜佛像是老衲云游四方,每家化缘一枚铜板,走了十年才化缘到足够的铜,用来铸佛像。”
老和尚神色平静,声音沉稳有力。
“所以,是老子看错了?”男子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