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十点,用过酒店自助早餐的顾长生,已在酒店大堂等候。
“嘀嘀…”
一辆黑色奥迪100c5轿车驶上酒店大堂前的引桥。
明眼人一瞅就明白,这是眼下副省级以上领导的‘官车’。
大堂门前的礼宾员眼明手快,他一个箭步上前,轻轻打开车门。
韩如兰从车厢里出来,抬头看见顾长生手提几大包礼品,从旋转门笨拙地挪移过来。
“哎呦,你怎么…上街去买东西了?”
韩如兰记得昨天他手上并没带什么东西啊。
“我是昨晚上的街,不太熟悉的地方,只能随便买了点,嘿嘿…”
顾长生微笑着。
他从来没给领导送过礼。
实际情况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送也送不起。
他每月一百多点工资,大部分要寄到父母亲那里,补贴家用。
眼下这些礼品实际值不了几两碎银,可几乎掏空了他的腰包。
“哎,礼轻情意重嘛,走…上车。”
韩如兰当然没计较,很善解人意。
司机已把后备箱打开了,顾长生把东西放入,和韩如兰坐进汽车后排。
韩如兰主动握住他的大手,偎依在他的肩头,满脸幸福感。
酒店离省委大院也就十分钟车程,顾长生感觉屁股还没坐热,就得下车了。
面前是一幢苏式别墅小院。
不用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
进入顾长生眼帘的是位五十多岁的贵妇。
只见她慈眉善目,戴一副宽边眼镜,一身旗袍,浑身上下有着一股子高级知识分子的优雅气质。
眉眼与脸型间有着韩如兰的影子,应该就是她的母亲。
“是小顾吧,快进家里来。”
没等韩如兰介绍,她便笑嘻嘻先开了口。
“韩伯母好,晚辈顾长生。”
他躬身弯腰施礼。
“好好…快进来。”
韩母转身进入大厅,仰头往二层上喊话,“老头子,来客人了!”
“我在这里呢。”
一位近六旬的高个男人,腰板挺直,十分严肃地站在一楼的楼梯旁。
“韩伯伯您好!”
顾长生赶紧上前两步,90度鞠躬施礼。
第一次见到省级大官,说实话他还是有点紧张。
要是没有这三年的官场经历,估计他会浑身哆嗦而语无伦次。
韩斌是个南下干部,转入地方前他就是位师职干部,大校军衔。
他背着手昂首挺胸站在楼梯旁,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伙子,颔首微笑道:
“小顾人不错,身材挺拔,容貌端正,体格健壮。”
一见面,他像平时考察军队干部般,评头论足一番,十分搞笑。
“哎哟爸爸,长生还没坐下来呢,你就…”
韩如兰嘟起个嘴,嗔怪道。
“哎哟我的兰儿生气了,我是个老糊涂,哈哈…”
韩斌自嘲着往大客厅中间走去。
“请坐下,小顾!”
“谢谢韩伯伯。”
顾长生刚坐下,司机把后备箱里的礼品给提了进来。
韩母看见忙说道:
“哎哟小顾啊,来家里还买啥东西哦,哈哈…”
她笑盈盈客套着,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带礼物,说明这小伙子很懂礼数。
什么样的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诚意和愿望。
“这是我临时在街上买的,实在是不成敬意。”
顾长生歉意道。
“哈哈…那好吧小顾,你和韩伯父聊着,我去厨房间看一眼,小兰你过来陪着妈妈。”
韩母本就是个从事教育工作的知识分子,她喜欢书生气浓厚点,且又机灵点的人。
一眼看到顾长生还真不错,小伙子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能摆得上台面。
她把韩如兰支开,好让老头子与他仔细交流。
外表只是一个方面,可内在人品和能力则非常重要。
尤其是他们这种高干家庭,找一个品行不端,不学无术的家伙入门,可要被别人笑掉大牙的啊。
昨晚丫头特意通告,说是对象上门,要让父母亲把个关。
二老当然是十分高兴。
韩斌对小女的婚姻大事极为重视。
原因之一便是亏欠这孩子。
她脸上落下的疤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到女儿得不到应有的治疗。
原因之二便是家庭。
实际小女并不愁嫁,社会上攀龙附凤的人很多,这些年登门的人可不少。
他们想娶韩如兰,还不如说想娶韩家的权势。
一个副省级高官的女儿,在眼下不可能嫁不出去的。
可问题是在韩如兰这头,她似乎并不感冒。
而韩斌呢,也不甚满意。
听说女儿自己相中的对象今天来,韩斌岂敢怠慢。
他推掉了所有事务与应酬,无论公务还是老战友相约,他一律推辞不外出。
像今天这样衣着整洁,在家正装相见,这罕见。
韩斌拿起茶几上一只空茶盅,把一壶沏好的极品大红袍,给倒上一盅。
“来小顾,先喝一口茶吧。”
“哎哟,还劳烦伯伯亲自倒茶,晚辈失礼。”
顾长生连忙起身,伸出双手接茶盅以示敬意。
见顾长生一本正经还略显紧张的样子,韩斌宽厚地哈哈笑了。
“小顾啊,在家里可以随便些,这又不是汇报工作,咱们就是唠嗑、拉家常。”
“好…好的。”
顾长生点头称是。
见韩斌态度温和,言语间非常随意的样子,刚才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就慢慢沉了下去。
他看着茶水冒着热气,便低下头闻了一下,一股子香味扑鼻。
“嗯真香…”
说着,他咂上一口品尝。
韩斌呵呵笑道:
“这是我在福建一位老战友送来的一斤茶叶,说是极品,味道不错吧。”
“嗯,是极品。”
顾长生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农村的种茶工艺与品茶水平,他是懂的。
不过,这种绝品乌龙茶他还是头一会品尝,印象深刻。
以致于他官运亨通之后,喝茶就喜极品大红袍。
“小顾啊,听小兰说你家是乡下农村的,家里人还好吗?”
“回韩伯伯的话,我家三代贫农,目前家里还好,谢谢您老关心。”
顾长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颅。
说实话,他一个农民的儿子,无职无品的小科员,高攀副省级高官的女儿,确实有点不自量力。
“农民的儿子没什么,我就是农民的儿子,不是照样为国家做事嘛。”
瞧见顾长生低下头颅,韩斌硬气鼓舞。
“谢谢韩伯父。”
顾长生猛地抬起头,眼眶里热泪翻滚,感激之情不以言表。
多年之后,这一幕始终印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