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语幽幽转醒,窗外阳光正盛,透过窗户,照的木语眼球有些发涨,别过头,木语躲避着阳光,同时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还是那个陈设,一片雪白,没有任何改变,时隔几天,他又回到了那个病房,只是,已物是人非。
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涌入心头,木语忍不住的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醒了,感觉怎么样。”身边依旧是张三出现在他身旁,笑着递上一杯温水。
木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喝。
张三见此,没有勉强,将水杯放在床头桌上。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张三不知道怎么安慰,木语则是不想说什么。
气氛有些安静,在这安静的气氛中,时间缓慢流逝着。
许久之后,两人又同时开口,提到的又同时是一人。
“小花姐怎么……”
“林小花的骨灰……”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在未说完一句话后,同时停下。
气氛再次安静。
犹豫的张了张嘴,最后,张三还是开口说道:“林小花的尸体,公司的同事已经帮你火化好了,骨灰就放在殡仪馆,可以随时去取。”
“节哀。”
木语木讷的点了点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没有家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也不会安慰人,只是……”张三脸上带着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他又很清楚,他应该说点什么。
“我想自己待会,三哥。”木语背过身,不敢再去看张三,小声的说道。
张三张了张嘴,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向着病房外走去,关上房门。
张三不知道房间内会发生什么,但是从那一声声细微又压抑的哭泣声中,又能清楚的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这种痛,张三懂,更能理解,当年他父母离去,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男人应该坚强,但也只是应该罢了,男人也会软弱,但他的软弱又不会暴露给旁人。
所以,就演变成了房屋内,那一声声细微又拼命压抑着的哭声。
其实有些事经历过与没经历过,心境是完全不同的,原本我们以为亲人亡故在我们面前的一刻,是我们最难熬的一瞬间。
其实那一刻,我们会心痛,会难过,会感觉天塌了下来,但那一刻并不足以压垮我们。
反而是夜深人静时,那些涌上心头,细细碎碎的思念,会真正压垮我们的双肩。
张三点燃一根烟,靠在医院的墙壁上,听着房间内,不时传来的压抑声,苦涩自语:“心关难过,心路难行。”
第二天,公司同事将林小花与王姨的骨灰一同送了过来,木语当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张三开着车准备带木语前往,正巧饶晴赶了过来,三人一起又回到了那个小山村。
以前,他答应过会带着小花姐去一个小山谷,那里野花遍地,每当山风吹来,万千野花随风而动,风景极美。
可惜,生活中的各种琐事绑缚着我们的手脚,让木语一直没有机会实现曾经的诺言。
现在,他想将小花姐葬在那里,算是对曾经的承诺,画上的一个句号。
山谷内,山风轻抚,划过四野八荒,带起声声呜咽,似人在哀伤哭泣。
木语独自一人挖着泥土,没有让张三与饶晴帮忙,他想自己为小花姐做点事情。
两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始终围绕在木语身边,不肯离去,一会落在泥土上,一会落在木语身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如同两个顽皮的孩子,不知疲倦的在木语身边诉说着孩童的无忧。
远处,张三与饶晴找到一块大青石坐在上面,一人坐在一边,离得远远的,饶晴掩嘴而笑,张三则满脸郁闷。
“同样生活在地球上,人与人的差距,确实挺大的啊。”饶晴偷笑着开口。
张三郁闷的点头。
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木语身边围着的就是小鸟,他头顶上盘旋的就是苍蝇呢。
自从进了山谷,一群苍蝇就围在他的头顶上,不离不弃,坚定不移,矢志不渝的在他脸上爬来爬去。
因此,饶晴才会嫌弃的离他远远的,满脸揶揄的偷着笑。
虽说人比人能气死人,但这也太踏马欺负人了。
不就是袜子能立着,内.裤正反穿吗?就这两个优点,这些苍蝇至于对他爱的如此深沉吗?
张三满脸郁闷,愈发觉得自己生无可恋了。
远处,木语已经放好了林小花的骨灰,立起了墓碑,拿着正魄,在墓碑上简单的刻着林小花的一生。
拿正魄刻墓碑,张三觉得这世间没有比这更奢侈的东西了。
“晴姐,你说我将来要是挂了,会不会也有人给我刻墓碑。”
“应该……有吧。”
张三郁闷了,你的犹豫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啊。
“没事,到时候我给你刻,连带着生辰过往,一起。”看出张三的郁闷,饶晴压抑着笑,安慰着。
饶晴很明白,在别人的葬礼上去笑,这事做的很不好,可有张三这个奇葩在,他总是能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状况,让你忍俊不禁,她也只能尽可能的压抑着笑。
“如果把你的一生缩短成几句话,你觉得应该写什么。”饶晴尽可能的转移话题,让自己不去关注张三那张爬满苍蝇的脸。
张三想了想,然后就更郁闷了,因为他脑海里浮现出一段网络名梗,关键还特么的跟他异常契合。
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
墓志铭刻这个?
“算了,就刻死者为大吧。”张三郁闷的开口。
饶晴意外了,点头道:“嗯,不错,简约而简洁,后世子孙骂你的时候,看着墓碑上的字,也就能少骂两句了,这多少也是个安慰,平凡是福嘛。”
这个安慰真好,张三郁闷的想着。
木语看着这两人,听着这两人的话语,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心中的哀伤也随之减少了很多。
而张三,看着木语脸色逐渐归于平静,笑了,擦了擦手上的蜜糖,又往头发上抹了抹,苍蝇也随之变得更多了,绕着张三嗡嗡直响,如同工作时的领导,不停的述说着你的不堪。
放好墓碑,木语坐在了墓碑前,没有离去,就这样陪着小花姐。
山风不时吹过,吹动着野花左摇右摆,芬芳随着摇摆散溢而出,飘满山谷,芳香遍地。
闻着芳香,靠在墓碑上,木语轻声的自言自语着。
说的也只是一些曾经发生的趣事,但就是这些年少趣事,现在说出来,却是让木语心底涌现出无尽的回忆。
一个人静静的说,没有人回应,但木语的心竟渐渐宁静了下来。
时间在指尖流逝,带走了曾经的过往,也带走了少年的稚嫩,虽然总有一些心酸,一些遗憾,但人生于世,总要去抬头看看天边的骄阳,总要去挺胸看看远处的风景。
虽然一辈子守在这里也很好,但木语并不再是曾经的木语了,握着正魄,他可以感觉到一种责任感。
这种责任感源源不断的流入木语的心底,不断的聚集、聚集,在聚集,积少成多,直到填满他整个心扉。
英雄!
脑中不知怎么的想起这个词,木语靠在墓碑上哑言失笑,但为什么,又想去做呢?
“小花姐,我想离开了,也许会奔赴大城市,也许会继续停留在这样的小山村里,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应该去做点什么,尤其在握着这把剑的时候。”
木语说罢,缓缓起身,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墓碑上本不存在的泥土,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的释怀。
“小花姐,我………走了。”
没有人回应,但山风吹来,万千野花随风而舞,似人在挥手告别。
——再见。
——再相见。
木语笑了,背起正魄,大踏步的向着远方走去。
从今天起,少年仗剑走天涯,卫道人间。
……
我们从不愿意相信,在我们怀揣理想大步奔跑时,现实总会在路途的终点,予以我们最沉重的打击。
—初始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