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听父母讲“皮鞋厂的技术员”的故事,迫不及待追问了好多细节,可是时间久远,记忆已经模糊,他们只记得他叫玉山,无父无母,人俊朗,技术好,又老实,很招女孩喜欢。
王杰默默记下,又问道:“老实为什么会……犯流氓罪呢?”父母长叹:“谁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他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当然也为了林一,他花了好些时间找到当年的报道,照片上的人长相周正,脸上愁云惨淡,依稀可以看出林一的影子。
报道上对“犯罪”细节没有过多描写,案件来龙去脉也很含糊,只简略地说玉山见色起意强奸妇女,因主动认罪且悔罪态度良好故减轻处罚,由死刑改判无期徒刑。其中从头到尾完全没提及受害者。
不过,既然判的是无期,那本人应该还活着吧?!王杰又想尽办法托公安局的关系,终于找到他服刑的监狱。
王杰兴奋极了,这将是时隔二十多年父子相认!他想想这场景就让人激动得冒泡。
许久没有联系的沈雅琪突然打电话约安燃吃饭,她委婉拒绝,这个时候,这种心境,她实在不想见故人,更抵触谈过去未来,奈何盛情难却。
周六上午,林澈见安燃换了件衣服,手上还拎着包,像是要出门,笑道:“你要出去吗?”
安燃简单地点点头,“和一个朋友吃饭。”
“哪个朋友?我认识吗?说来,你的朋友我大多还不认识呢。”一连串的问题如绵绵春雨般密集,最后他问道:“你的那位朋友介意多个人吗?”
安燃内心烦闷,本来不想赴约的抗拒的念头此刻更是占据上风,索性把包往衣帽间上随手一扔,淡声道:“那你去吧,我不去了,你和她慢慢聊。”
这话在外人听来有点拈酸吃醋的意味,可当事人浑然不觉,林澈拿不准她这是不是气话,但一定是反话,于是换个问题:“那晚饭你还回来吃吗?”
“嗯——不知道。”
“嗯?”林澈不解,想拉拉她的手,可她双手抱胸,只好用指尖碰了碰她的指尖,苦笑了声:“这是回还是不回呀?”
安燃倏地收起手,“到时候再看吧。”
沈雅琪订的是一家法国高级餐厅,环境优雅,氛围安静。沈雅琪穿件米白色的衬衫和卡其色的西装裤,和以前运动员的打扮大不一样。她见安燃第一眼便直呼:“安燃,你变化好大!”
“彼此彼此。”安燃朝她笑笑。
“好久不见,有六年了吧,最近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
沈雅琪随后和安燃聊起了大学时代,导员,曹朗,钱老师……仿佛已经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氛围渐渐热络。“燃燃,”沈雅琪抿了口红酒,开始谈正事,“法律援助基金会的监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安燃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由笑了笑:“原来是你——沈雅琪,我说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雅琪也笑道:“我老公是律师,也是这个基金会的负责人,本来是他和你联系,但我一听是你,就毛遂自荐了。”
安燃有些惊讶,“你结婚了?”
“孩子都快一岁了,”沈雅琪笑道,又有些不好意思,“婚礼比较小,只请了亲戚……”
“没关系。”
“不过,你不是也结婚了嘛,”她仰头一笑,“我们扯平了。”
安燃眼光黯淡下来,那不是真正的婚礼——她在心底悲哀地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实在抱歉,这个基金会,我不感兴趣。”
沈雅琪并不气馁,像是早做好劝说的准备,“这个基金会目的就是向经济困难的弱势群体提供律法援助……“她还没说完就被安燃打断:“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捐,但什么监事之类的,我真的不想当,我没时间,也不感兴趣。”
沈雅琪眼睛一亮,继而笑道:“真爽快!那当个名誉上的监事?不花时间的,你就好人做到底嘛。”
安燃极轻地叹口气,沈雅琪见状,安静下来,叹声道:“为什么呢?”
安燃没回答,沈雅琪又叹口气,自顾自说道:“你结婚了,该把之前的事放下,开启新的人生了,情情爱爱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安燃疲惫地转移视线,这种话来来回回听了无数遍了,其中道理她何尝不明白?那是一树啊,她怎么能撇下一树去面对所谓的新的人生?
她没有一次不后悔去年秋天,做出那个决定,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像做梦一般。可说到底,还不是她亲手让自己陷入这番田地的?!要是当初狠心一点,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如今这局面,既对不起一树,也对不起林澈。
不久后沈雅琪接了个电话便要告辞,满脸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宝宝在家里哭着要妈妈呢,我得先回去了。这里风景很好,本想陪你再坐一会儿,可惜不能了,你要点什么尽管点,记我账上。”匆匆忙忙中还不忘补上一句:“看开点,开心点,人生这场长跑,不止有一条跑道。” 临走前又比划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保持联系。”
她走后,安燃独自一人又坐了很久,窗外一片绿树茵茵,不远处的滔滔江水,波光粼粼,涟漪阵阵。
这时,顾云添挽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翩翩而至,一眼看到坐在窗边的安燃,嘴角噙起一丝笑,随即吩咐一旁的女伴道:“你先上去。”女孩不明所以,但是乖巧照办。
他慢慢走近,许久没见的人形容消减,却越发美丽,头发半披,比从前更加沉静温柔。
“怎么,一个人?”
安燃满怀心事,无法排遣,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望去,见是他,面无表情道:“大白天见鬼了。”
顾云添好脾气般不跟她计较,看了会她面前的一杯红酒,嘲讽道:“结婚了还是一个人?看来他也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