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燃很快想到顾令维,要说最有可能对一树不利、最有可能让她找不到他的,首当其冲便是她。
她越想越觉得这一切是出自她的手笔。一个有钱有闲,家人还对她分外包庇的千金大小姐,出于对她的讨厌甚至仇视,犯下滔天大罪。
还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么?
安燃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一下轻松,一下沉重。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她连累了一树?
她可能讨厌顾令维,但说不上恨——即使她曾经当众打过她一巴掌,可她清楚罪魁祸首是顾云添。
但她也不会原谅她,如果真的是她把一树给……她更不会原谅她。
怎么查,是一个大问题。
在蒋山明和顾云添离开后,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是绑架——她的心一颤,但愿老天保佑,如果是绑架,那么显然她一个人做不到,她要找帮手,她要雇人……
她要花钱。
是了,像水门事件爆料者说的“follow the money”——跟着钱走,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于是她迅速托银行的朋友查顾令维名下的账户流水。有钱人的消费从来不是秘密,她很快便拿到了顾令维将近五年的账户变动明细。
一条条仔细看下去,美容院,奢侈品,珠宝,机票,酒店,餐厅,酒吧……
到最近两年,几乎全是酒吧。
一切花销正常,没有无缘无故的大额转账,也没有超出安燃对她认知的支出。
“所以,”顾云添再次问道,“那封邮件可以给我吗?要是能顺便出席下个月的听证会,”他的眼睛弯了弯,“就更好了。”
“你觉得呢?”安燃冷笑一声,“那不算惩罚,她甚至没向我道歉。”
顾云添立刻说道:“我代她向你道歉,毕竟事情算是因我而起。”语气相当诚挚。
安燃看着眼前如此虚伪的人,差点把门拆下来砸他脸上,“原来你也知道啊!那你还有脸来找我帮忙?”
“赶紧走!”她把门一甩,预想的声音却没有响起,原来是顾云添手掌抵着它。
他从未被别人这样对待过,脸色因而铁青,“安小姐,”忽然面无表情地笑了笑,“非要这样绝情吗?”
“好歹我也算帮过你。”
“你那是帮你自己。”
“那我也还是帮了你。”
“随你怎么说吧。”安燃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向来知道他有多擅长诡辩。
顾云添扯了扯领带,“如果这次你愿意慷慨相助——像每次我对你一样,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
“好啊。我只有一件事情……”
顾云添打断她:“除了林一树的事,”眼前的桃子和桃林深处的哪个更大,他还是非常清楚的,“其他都好说。”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云添似乎不能理解,“你脑子里只有爱情么?”
安燃反问:“你脑子里只有利益么?”
“你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顾云添一手撑着门,以防止她关门,“我只是争取我该得的,有什么可羞耻的呢?”
“不过,说我满脑子只有利益,也实在是冤枉我了。”
顾云添微微一笑,“我的大脑也有些别的,如果那笔钱可以追回——不,就算不能追回,我也会这么做——向残疾儿童基金会捐款。”
安燃握紧了门把手,“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顾氏集团在SJ的股份?!”
“可那的确是件好事,不是么?我也可以在SJ开设些面向残疾人的岗位。”
她把门往里拉,“再说吧。”她的语气已经慢慢变得平静。
顾云添的嘴角闪过一丝隐秘的胜利的微笑,随后飞快地从门缝里抛过几句话:“邮件可以给蒋总,公司听证会在下月十七。再会。”
“哐当”一声门瞬间关上。
安燃半倚在门上,微微弯腰,黑色的眼睫扑哧扑哧,一滴豆大的泪珠砸下,在地板上晕染成一朵水花儿。
之后这些天,她调查过曾和自己结过梁子、可能结过梁子的同事,一无所获。
她还调查过水淼淼——现在定居沪市,和上司的女儿结婚了,她把他管得死死的,看起来很幸福,啤酒肚,地中海愈发明显。
当她向他提起钱沄,提起以前那些女孩子,他吓得立马跳起来:“你可别乱说!那都是年少不懂事,年少不懂事。”
他挠了挠没多少头发的头,“以前是我错了,好伐?”
“不如这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样我们就一笔勾销了。”
安燃真不敢相信这个和表姐乱搞,视感情于无物,极度自私自利的人会变成一个老婆奴。
看来一山更比一山高,也或许,人真的会渐渐变成一个和过去的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甚至连口音、性格都变了。
“你先说什么秘密,”安燃开口道。
水淼淼不好意思地说:“你那个钱老师,你还记得不?其实我认识他。”
安燃一愣,钱老师?
钱浔之?
她许久没有听人听提起这个名字了。算一算时间,他现在应该还在监狱。
她的面色一沉,“你继续说。”
“他是我远房表舅邻居家的孩子,从小优秀,后来一路保送到国外大学,”水淼淼看她一眼,“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更优秀,保送了哈佛,后来两人分手了,听说是一个想留在国外,一个想回国,意见不一,所以分手。”
水淼淼压低声音,眼眸闪过一丝金光,“可是,我知道是那女的为了前途抛弃他。”
眼见安燃有些不耐烦,他忙道:“那女的你也认识,叫孙晏如。”
“什么?”安燃蓦的看向他,“你说孙晏如?”
水淼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俩长得很像,这就是钱老师针对你的原因。”
“我们长得很像?”安燃突然想起来,的确有人说她和孙晏如某些角度很像,可她自己从不觉得,只是当初听着有些高兴。
“怎么样?”
安燃还处于半晕眩状态,“什么怎么样?我又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水淼淼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那都是年少不懂事嘛,”他嘟囔几声,“只要你不乱说,没人会知道的。不过就算你乱说,也没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