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天黑得比内陆早。晚上七点,海边月色清辉,潮汐拍打海岸的声音韵律十足,像是一场雄浑激昂的室外交响乐。
八点多,安燃终于下班,回到酒店正准备给林一树打电话,却透过落地窗见月色正好,水声澎湃,沙滩如一条银河,熠熠生辉,她心生欢喜,又下楼去了。
“小树,你听。”她举着手机面向大海。
林一树还是第一次听“现场版”海浪的声音,笑道:“真好。”
“什么真好?”安燃一时没听清,将手机贴近耳朵,“什么真好呀?”
他含笑道:“什么都好,海浪很好,你更好。”
“什么嘛,”安燃嘟囔一声,“林一树,你也甜言蜜语的学坏啦!”
林一树慢悠悠道:“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还没说完,安燃便“气冲冲”地打断他:“好哇,你竟敢这样说我,”说着叹口气,“唉呀,你我是要不得啦。”
林一树幽幽道:“本人一经售出,恕不退换。”
安燃“哈哈”笑个不停,海边突然刮起风,浪头一阵高过一阵,声声巨响,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又感觉有些头晕。
“燃燃,听声音海浪越来越大,你快点回去吧。”林一树说道。
安燃揉了揉鼻子,觉得有点冷,怕感冒生病,也打算回去,“嗯。”
果不其然,她半夜开始发烧,幸好带了退烧药。她迷迷糊糊地从行李里掏出一盒药,在灯下反复确认“对乙酰氨基酚”几个大字,才扭开一瓶矿泉水,就着水和药一起吃下去,
第二天早上,同事见她一脸病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安燃带着浓厚的鼻音告诉他自己感冒了,得去医院。他忙说好,还问要不要送她。
岛上的医院就在附近,“不用,”她努力挤出一个礼貌地笑,“今天的工作就先麻烦您了。”
他挥挥手,大方说道:“这有什么,剩下的工作也不多了。你快去医院吧,早点好起来,明天我们还得回去呢。”
医生大致检查后,告诉安燃她应该是感染了流感病毒。
“什么?流感病毒?”她还以为是昨晚在海边吹风感冒的。
她抽了抽鼻子,沮丧地说:“我的免疫力这么差了吗?!”
“平时多锻炼,多休息,多吃蔬菜水果,”那医生一边说,一边写着病历单,“一个人来的吗?”
“嗯。”按照现在的工作状态,“多休息”这一条她永远做不到。
他撕下一张单子,“你拿着这张单子去一楼挂号处缴费,然后到采血室抽血,验血报告出来后再带回来。”
“好。”
不到一个小时结果便出来了,医生看了结果,给她测体温,开药,又去一楼缴费、取药,最后到留观室输液。
打最后一瓶点滴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同事打电话问安燃怎么样,没过多久,顾云添也打来电话“慰问”:“你这样,明天还能不能回去?”
“医生说要输液三天,”她说道,“顾总,要不你们先回去?”
顾云添问道:“你想留下来?”
她苦恼地说:“我也没办法呀。”其实有办法——可以回沪市输液,但是,她不想让林一树担心,毕竟她过几天就会好。
安燃没听见他说话,问道:“顾总?您还在吗?”
“好好养病,”顾云添开口道,“酒店和医院,公司会给你报销。”
安燃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小声地问:“多出来的两天,也报销吗?”
“嗯。”
喜从天降,她顿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干劲,恨不得撕掉手背上的吊针,“我一定会为公司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顾云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哦?明明是我让公司给你报销,你怎么反倒为公司‘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这话逻辑有点奇怪,安燃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本想说“因为报销的钱是公司给的”,可如果没有他同意,这笔钱还是得自己付,于是只好含糊地说:“这没有区别吧?”
她想了想,为了谨慎起见——规避有可能的法律风险,有必要把义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我会努力工作,并不是真的要把肝……”
“……”顾云添直接把电话挂断。
剩下的两天对安燃来说轻松许多,但也不完全等同于放假——和渔业公司的对接工作她还是要做。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休息,即躺在床上睡觉。
最后一天早上,她自觉好了,四点半爬起来,去海边看日出,火红的太阳磅礴恢弘地从海平面缓缓冒出,把周围的天空染得通红,像鲜血的红,像红绿灯的红,像她这一世高考前一天的晚霞的红。
日出与日落,本就是相对而言,在这边看到的日出,正是地球另一边的日落。
对于地球而言,只有一个太阳,它只拥有一个太阳。
前一天晚上,林一树告诉安燃,鉴于她迟两天才回,他已经去看过林澈了,林澈也已经病愈。
安燃问他们两个聊了些什么,林一树说没聊什么,只聊了些音乐,她又问什么音乐,是上次作的《月上眉梢》么?
林一树迟疑一瞬,“不全是,还有其他的。”
安燃没再细问,和他聊起别的。最后挂电话的时候,林一树犹犹豫豫,又提起林澈还问她最近怎么样。
“我?我挺好的呀,”安燃往天花板看了看,一笑,“一切都挺好的。”她随后又严肃起来,“一树,你要多锻炼,多休息,多吃蔬菜水果,注意身体。”
林一树失笑,“该多休息的人是你吧?”
“最近不忙,我休息还挺多的,”安燃强行扳回一局,“明天我就回来啦。”
“嗯,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除了海鲜,什么都可以。”
启程回沪市这天,安燃意外地在码头上遇到顾云添,她惊讶地上前打招呼:“顾总?您怎么还在这?”
周围有人背着一个巨大的包往两人身边挤,安燃侧身让了让,却在他转身时被他的背包一掼,差点摔倒,幸好顾云添眼疾手快地单手将她揽起。
她气愤极了,顾不得形象,大喊道:“喂!你背这么大的包,就不要到处乱走,冲撞到老人小孩就不好了!”
那人瞬间消失。
顾云添的双眼闪过一丝失望,淡漠地望着安燃,“想不到你还有这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