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宿主……”天刚泛起鱼肚白,喜宝就被阿财轻声唤醒了。她努力睁开眼睛,但仍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房间内一片漆黑,唯有一线微弱的光芒。喜宝转过头去,看到爹娘还睡着,便又转回头来,想继续会周公。
阿财无奈,见她又赖床,尽职尽责的提醒道:“宿主,你的大哥、二哥还有侄子们都已经起床了。”
喜宝听到这话,稍稍动了动身子,嘴里嘟囔着:“嗯……让我再睡一会儿……”然而,阿财并没有放弃,继续催促道:“宿主,今天要去县城呢。”
喜宝微微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想起昨天说好了今天去县城卖东西,她强打起了点精神,把脚试探性的伸了出去一点。
被窝之外的空气冷嗖嗖的,脚一伸出去就感觉被凉气缠上了,被窝里的热气也顺着空隙往外钻。
喜宝又把脚丫子给缩回来。
她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天冷的时候起床简直就是一种折磨。面对阿财的催促,喜宝选择把被子蒙过头装作听不见。
终究是个小孩子,阿财叹了口气,以为今天就这样了,没想到过了没一分钟,喜宝自己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地下了床。
喜宝有起床气,板着脸蛋儿坐在小床边上。
见爹娘睡的香甜,就也没出声,自己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悄悄地出了房门。
初春的清晨还是冷,一阵风吹过,喜宝打了个激灵,人清醒了,起床气也被吹没了。
她听到厨房方向有水哗啦哗啦作响的声音,就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就着天光看见三哥在拿着个什么东西捞鱼,喜宝小声开口叫:“三哥。”
赵三郎被她突然出声吓得手一抖,网兜子里的鱼出溜一下,又掉回水缸里面去了,溅了赵三郎一身水花。
赵三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开口道:“吓我一跳!咋这么早起来了?娘叫你起的?”
喜宝摇摇头:“我自己起的。三哥,大哥跟大娃二娃呢?”
赵三郎手腕一使劲儿,就把鱼都捞进桶里了,然后又麻溜地把地上的水用抹布擦干。这大冷天的,地上要是结冰可就容易滑倒了。
他手上忙着,嘴上也不闲着:“大哥去河边洗菜了,家里洗容易弄得都是水跟泥,就带着他俩去河边洗了。”
收拾完,赵三郎擦了擦手,就凑到喜宝跟前蹲下,给喜宝整理棉袄。
原来喜宝摸着黑穿衣服,把扣子都给扣错了。
赵三郎帮喜宝扣好衣服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起身去打了盆水,又从锅里舀了点热水兑了兑,催着喜宝赶紧洗漱。
喜宝怕把棉袄弄湿,就离着盆老远,把脑袋伸到盆上,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拿着浸湿的布子往脸上擦。
赵三郎在一边看着觉得好笑,却也不打算上手帮忙,就笑眯眯地等着幺妹洗漱完。
等喜宝洗漱完了,赵三郎不知从哪掏出了两根红绳,要给喜宝扎小揪揪。
喜宝“哇”了一声,高兴得不得了:“三哥,我也能扎头发了吗?这是你给我买的吗?”
喜宝之前头发短,从来没有扎过头发,现在头发长到脖子靠肩的位置,也是刚好能扎起来的程度。
赵三郎笑道:“快坐好,三哥给你扎头发了。”喜宝闻言就在小板凳上乖乖坐着,一副期待的不行的样子。
赵三郎心细,虽然没给人扎过头发,但他平日里出门见到小娃子,也大概晓得是个什么样式。
略一思索就知道怎么扎了,他用嘴叼着红绳,双手弄好头发之后再一只手固定,一只手绑头发,不一会就扎好了两个揪揪,还贴心的往有些毛躁的头发上抹了点水。
红绳绑着两个圆圆乎乎的揪揪,衬得喜宝更是唇红齿白,冰雪可爱,水灵灵的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
赵三郎左右端详,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家幺妹就是可爱,全村就找不出来个比他家幺妹更好看的小女娃。
喜宝被梳洗打扮一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的出了厨房,回自己房间拿了装瓜子兜子,跟刚回来的哥哥侄子们站在了大门口。
二娃先见喜宝扎了头发,开口赞道:“小姑,你的头发真好看。”
喜宝虽然没见到自己扎了头发什么样,但也很骄傲的仰起头接受夸赞:“三哥给我扎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二娃就有些羡慕,喜宝看见就凑近悄悄地对他说:“回头我让三哥也给你扎个。”
二娃就高兴的点头,幻想自己扎上揪揪什么样,旁边的大娃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赵大郎挑着菜,赵三郎挑着鱼,大娃二娃一人一个小包袱,喜宝挂着一个大兜子,大多数人家都还没醒,赵家人就上路了……
——————————————————————————————————————
刚出了村子喜宝就张着小手欢乐的奔跑,张着嘴也不怕风灌进去。她是第一次出村子,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乐得不行。
赵大郎跟赵三郎看到自家幺妹自从离了村子,就像条小狗似的在路上上蹿下跳,左边薅一棵草,右边在挖一颗花的,就知道是在家里憋狠了,出来撒欢呢,眼见喜宝往前窜,赵三郎吆喝道:“幺妹,别跑远了!”
喜宝远远地应了声,大娃二娃跟着她的身后,今天他们出来的任务就是看好小姑,见她只是撅着个腚挖草摘花的也就不管了,附近又没有水沟什么的危险地区。
于是兄弟俩就一边溜达着,一边找些小野果之类的吃,等喜宝想要什么草但是薅不动的时候过去搭把手。
喜宝累得满头大汗,但是脸上还是挂着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
阿财有些可惜自己不是收集系统,瞧瞧这里的植物多么丰茂啊。未来科技发达,人类星球上全部建起了钢铁森林,人们习惯于培养首先满足人类需求的生物,所以有些生物就慢慢的灭绝了。
在未来,家里有树有花有草的,必定积分异常雄厚,拥有动植物已经成了财力的象征,特别是稳定基因的高质量植物,有价无市。
喜宝想编一个花环,用草藤做支撑,上面再点缀着小花。
那些本来就比较坚韧的植物,就只能让力大的大娃二娃帮助她了。她一叫大娃,大娃就熟练地撸起袖子过来了:“小姑,薅哪棵?”
“那边那棵。”喜宝用手指道,二娃上手一拔就拔出来了,他递给喜宝:“小姑,你采这些干嘛用啊?”
喜宝道:“我要编一个好看的草环戴头上哩。”
“哦,我还以为你要跟李伯学医在认药材呢。”大娃不懂,觉得这玩意儿又不好看,戴着干嘛。
李大夫一直愁自己的衣钵没人继承,唯一的儿子不愿意学医,只愿意经商挣钱,他觉得喜宝是个好苗子,脑袋聪明,学东西快得很。于是起了想培养喜宝学医的心思,但是喜宝只愿意识字,学医是不想学的。
李大夫也就慢慢的歇了心思,只觉得可惜了喜宝的灵秀,现在女医师稀缺,喜宝要是走这条路,必定能跟京城的女医争一席之地。
二娃听到小姑要编花环,感兴趣的凑了过来,也开始拔草,他也想要个戴着。
大娃:==
赵大郎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这时是四月份,有好些树已经长出了茂密的叶子,野花野草也都漫山遍野的蔓延开来,众人早上还没吃饭,因为挑着鱼跟菜,兄弟两个脑门子微微出了点汗,赵大郎对着赵三郎道:“停下歇歇吧。”
赵三郎也累了,就找了块平坦的地把担子放下,招呼着几个小的都过来吃饭。大娃二娃跑过来,把自己背上的包袱拿下来打开,里面是孟氏提前放好的粗粮,还有两个两个煮鸡蛋,赵三郎就着水桶里的水捧出来给几个孩子洗了洗手,剥好鸡蛋递给喜宝,然后摸了一个干粮就啃了起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喜宝身体不好,吃食得格外注意,但是看着三哥大哥还有侄子们因为饼子太干了,嘴唇发白却还用力咽下去的样子,喜宝还是觉得心疼。
喜宝很小的时候就问过兰娘:“为什么我吃的跟大家吃的都不一样?”
兰娘说:“因为你小呀,身子弱,需要好好养着,不然会生病。他们每个小时候都是吃这些的。”喜宝才懵懵懂懂的把饭吃下去。
兰娘转头就跟家里人敲打说喜宝的身子经不起折腾,要是有什么不满的,想想你们小时候吃的什么。
孟氏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家儿子眼馋了,回去狠狠收拾了大娃二娃一顿,教训道:“你们小时候吃的也是这些,你们可以下河捞鱼上树摸鸟的,你再看看你们小姑!”
喜宝小时候像一只孱弱的病猫,苍白的脸蛋毫无血色,兰娘不在的时候就依偎在孟氏怀里,不吵不闹,乖的可怜。孟氏一边打一边哭,都是穷惹得祸!都是穷!!
自打那以后,大娃二娃再也没有对小姑的吃食有过不满,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人跟喜宝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爱护还来不及,更何况喜宝有好吃的都会想着他们,所以他们也想着喜宝。
二娃从兜子里掏出刚刚兄弟二人找到的野果子:“小姑,给,这是给你留的。”
大人们不爱吃野果子,觉得越吃越饿,只有孩子们才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野果子,喜宝“哇!”的一声,她最爱吃果子了!
见小姑吃的香甜,大娃二娃心里也得意,面上也得意,朝他们爹就显现了出来,赵大郎摇头笑着拍拍他们背以示嘉奖。
喜宝一边吃一边从兜子里掏出几颗圆滚滚的桂圆,她把昨天李伯给的桂圆带上了,分给大娃二娃一人一个,又分给大哥三哥。赵大郎摇头道:“李伯给你的吧?你留着自己吃。”
喜宝不听,还是举着剥好的桂圆催道:“大哥快吃,这是补身体的呢。”
赵大郎无奈,还是吃了,总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在跟孩子抢零嘴。
喜宝一边给赵大郎填嘴里,一边又马上给赵三郎嘴里塞了一个,桂圆味浓又甘甜,煎枣茶,煮鸡汤都有补气血的功效,嚼着甜甜的桂圆干,仿佛又多了些力气。
待吃完了饭,众人要休息一会,喜宝就让三哥给她编花环,赵三郎手巧,不一会儿一个结实又美观的花环就出来了。
二娃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看着喜宝戴着花环臭美,不由得羡慕起来。
“二娃,给三叔,三叔给你编。”赵三郎笑着朝他张手。
赵大郎懒懒的靠在树上,看自己儿子美美的带花环:==
收拾了一番便又开始赶路了。
赵大郎跟赵三郎挑起担子,大娃二娃牵着喜宝的手走在前面,向着城门出发。
赶了很久的路,喜宝也累了,赵大郎赵二郎在后面挑着菜,大娃二娃就轮流背着她,一人背着喜宝,另外一个人就给喜宝拿着她的大兜子。二娃接过大兜子的时候觉得有些重量,就随口问道:“小姑,你这兜子里放了些什么呀?”
喜宝悄悄说:“是瓜子,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去县城卖瓜子呢。”
大娃已经听弟弟给自己讲了瓜子的事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娘还给他吃了,只是以为喜宝开玩笑的,没想竟是真的。
“小姑,你哪来的这么多瓜子啊?李伯给了你这么多吗?”
喜宝摇摇头:“我问人买的,你们别告诉大人,挣了钱咱们一起分。”
大娃二娃内心一阵激动!
这年头孩子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的,他们都十一了,收入只有过年的铜板,还总是被爹娘收了去!
要是有自己的金库那可就太好了!二人咧嘴笑,激动之下一时忘了小姑是经常跑李伯家,但是哪来的这么多钱这个问题。
阿财和喜宝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喜宝原本都打算说是李伯借她的钱了。
虽然让大娃二娃参与进来是有风险的,但这一步不得不走!喜宝心里很清楚,自己还小,必须得有人帮衬才行。
说着说着,就到了城门。喜宝这是第一次来县城,仰头看着这城门不仅啧啧啧,县城就是气派!
县城有两道城门,每道城门还各配两名守卫,守卫都穿着衙门的官服,带着刀。
那两个守卫瞥了一眼这几个小孩一脸仰慕的看着他们,不由得腰板儿挺得笔直,目不转睛,看上去威风得很。
大娃二娃喜宝还小“哇!”了一声,大娃更是眼里的星星都要溢出来,虽然声音很小,但耳朵尖的给守卫早就听到了,给他美的快要压不住嘴角,顿时自信心爆棚!
第一层城门的守卫见他们走近了,就上前来查看,见只是些菜蔬鲜鱼,便挥挥手。
到了第二层城门,守卫只抬了抬眼皮浅浅扫一眼,就懒洋洋的摆手让他们进去了。
喜宝是第一次来县城,县城对于她来说就像一个新的世界,她进了城又“哇”了一声,跟自家哥哥说:“三哥,县城好干净啊!!”
赵三郎深有同感地点头道:“是啊,都是青石砖铺的路呢。”
青石砖是很贵的,他们家今年刚盖了青石砖的大瓦房,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掏空了,所以喜宝清楚青石砖的价格,她最近对钱有些敏感,若有所思道:“青石砖得很多钱的吧?”
“我们村子里的路都是陶老爷捐钱修的,那县城的青石砖路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但是这话让赵三郎有些没办法接,钱当然是从百姓身上来的啊,每年的各种税收,每年的各种徭役,无数人的血汗才凑成了这条宽敞干净的路。
赵三郎看着自家幺妹天真懵懂的样子,真心的希望自己幺妹未来能走出村子,去更大更好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他去李大夫家里干活干的最卖力的原因,他知道学的越多,走出去的把握越大。
喜宝聪慧,他方才没说出来的话喜宝现在不懂,过一阵未必猜不到。
李大夫教他们认字,同样一起学习,喜宝只看个几眼就会了,他尚且要温习一会,但是喜宝就能立马写出来,背出来,好像他们赵家所有人的灵秀都倾注到了喜宝一人身上似的。
他曾经无数次暗恨为什么喜宝不是个男孩子,但是李伯说女子也好,也有适合女子的路,女医多吃香啊,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赵三郎是知道的,喜宝对于学医好像没什么兴趣,赵三郎暗暗想,时间尚早,他一定说服喜宝把这个医给学了。喜宝不知道赵三郎的心路历程,只是四处张望观察。
赵大郎对大娃二娃嘱咐道:“看好你们小姑,跟着我别走丢了。”几个孩子虽然沉浸在兴奋里,但还是乖乖的应了。
县城街上人多了起来,赵大郎领着他们找到一条街,挑了块有太阳的位置,然后示意赵三郎放下担子准备一会在这里摆摊了。赵大郎从内兜里掏出三文钱递给弟弟,嘱咐道:“你去前头把费用交了,登记好,咱们今天把东西卖了,回头去给娘抓药。”
县城的摊位是需要登记的,每个摊位收三文钱,来卖东西的都得去排队登记,到时会有人拿着本子来核对。
本就带了三文钱,这下全都撒出去了,赵大郎心想:今日带来的东西必定要卖完再回去,不然娘的药钱都挣不出来,更何况吃午饭了。
赵三郎拿了钱登记去了,喜宝几个帮着赵大郎整理摊子,又把小板凳拿出来摆好,擦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提出想要逛逛的要求。
赵大郎早就看着几个小的蠢蠢欲动了,摆手道:“去吧,别跑远了,大娃二娃一定紧跟你们小姑,去一会就马上回来。”
喜宝他们欢呼一声,欢天喜地的跑开了。赵大郎无奈的摇头笑笑。
正巧这时来人了:“这菜怎么卖?用粮可换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