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岸十分确定,他并没有在林海棠的声音里听出高兴的意味,有的只有平静。
顾岸感觉自己的喉咙和心脏在逐渐发紧。
顾岸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林海棠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妥协。
认命就是妥协,之所以妥协,是因为找不到其他办法,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的海棠是爱上了自己,但是林海棠把两个人的相遇当成了错误。
顾岸明白,如果林海棠有机会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么林海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去。不惜一切代价。
“我会对你好的,一直对你好。”良久,顾岸哑声道,声音里蕴含着坚定的力量。
林海棠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因为你原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终于到了,顾岸把林海棠放了下来,拿出钥匙开门。
林海棠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房子地理位置很好,离街市不远不近,跟临时太医署隔了三条街。
房子没有华安县的房子大,但是住他们几个完全足够了。
家具什么的都不缺,就是其他东西需要租户自己添置。
林海棠看着院子里刚发芽的桃树,说:“真不错,顾岸同志,今天晚上回去给你奖励昂。”
自从林海棠说完那些话之后,顾岸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林海棠感觉到了,她打算今天晚上安慰他一下。
听了林海棠的话,顾岸一愣,而后就笑了起来,他说:“好。”
确认大门已经关好,林海棠向顾岸伸出手,说:“走吧,我们去空间帮他们都带出来。”
空间里,他们正在吃午饭,旁边都是已经打包好的东西。
因为马上就要离开,所以中午饭做的也简单,就是面条再加上两个卤子,一个西红柿鸡蛋卤,一个尖椒炒肉的卤子。
林海棠和顾岸还没有吃午饭,在闻到味道的那一瞬间就饿了,说:“嫂子,还有面吗?我俩还没吃饭。”
赵香君撂下筷子说:“有,你俩坐,我去给你们盛面。”
林海棠径直跑向大锅,说:“你坐着,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林海棠和顾岸都挺想着一口面的,坐下去就捧着冒尖儿的碗往嘴里扒面条。
这中间,赵香君给他俩碗里加了一次面,吃的林海棠撑撑的,动也不想动。
男人们刷碗收拾灶台,林海棠她们就瘫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打盹儿。
“嫂子,都是收拾好了吧?”林海棠打了个哈欠,说:“收拾好了一会儿我们直接走。”
“都收拾好,昨天晚上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你过来呢。”赵香君摸着小白的头说。
林海棠歪头看向柳晚晚的肚子,说:“晚晚,最近感觉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
柳晚晚被养的脸胖了一圈儿,整个人白到发光,说:“没有不舒服,我简直是太舒服了。”
林海棠想起一件在心里琢磨了挺久的事,说:“晚晚啊,你不是对学医挺喜欢的吗?怎么样,无名屋里的医书看了多少了?”
柳晚晚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说:“没看多少,就看了一本,里面的东西太难懂了。”
林海棠坐起身,面向柳晚晚坐着,跟她商量,道:“晚晚,你看这样行吗,以后你就跟着我学,对外,我说你是我的唯一关门弟子。”
柳晚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猛地坐直身体,兴高采烈地说:“好啊!我愿意!真是太可以了!”
林海棠也很开心,说:“等你生完了孩子,我就开始带你,然后给你和三有开一个医馆。”
柳晚晚有些疑惑和紧张,她看了林海棠一眼,然后再去看赵香君,发现她和自己一样疑惑,柳晚晚微微抿唇,小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啊,是准备不要我和相公了吗?”
林海棠显然没想到柳晚晚会这样想,她瞬间笑了,说:“傻妹妹,你怎么会这样想?当初我是以救你为条件,把柳三有绑在身边的,现在你也怀孕了,你们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不止你们,嫂子和张奔大哥也是一样的。”林海棠补充道。
柳晚晚有些着急,她扭了扭身子,面向林海棠坐正,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说:“姐姐,我不需要!我跟姐姐在一起很开心,我不要跟姐姐分开!我喜欢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我都不想离开。”
赵香君显然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她连忙说:“夫人,我跟老张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好,一辈子伺候你和将军,我们绝不离开。”
林海棠显然没想到她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解释道:“晚晚,嫂子,你们不想离开就留下来,我怎么可能赶你们走?但是不管怎么样,医馆我是一定要帮你开一个的,就当是我送给我这侄女的礼物。”
林海棠温柔的看着柳晚晚的肚子。
“嫂子,等以后你怀孕了,你想开一间什么铺子你告诉我,我也给你开一间。”林海棠冲着赵香君笑。
柳晚晚和赵香君心里涨得满满地,她们看向林海棠,眸子里充满了感激、喜悦和幸福。
“姐姐,真的是女孩吗?”柳晚晚摸着肚子好奇的看向林海棠。
林海棠看着柳晚晚的肚形,点了点头说:“嗯,是个姑娘。”
“我最喜欢姑娘了!柳三有也喜欢姑娘!”柳晚晚喜笑颜开,手掌轻柔的搭在肚子上。
这边闲聊着话,那边也是收拾好了卫生,等所有人都休息好,林海棠带着众人离开了空间。
出了空间之后,顾沉依旧没醒,在他的婴儿床里睡得十分香甜。
东西太多,一下子没能拿完,林海棠又和顾岸进去了几趟,把里面的东西都带了出来。
房子不用怎么收拾,只需要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去就好。
柳晚晚一直站在院子里,她抬头看向天空的太阳,右手附在额头上,眯着眼说:“哇,好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林海棠在一边笑,说:“一会儿让三有带着你去好好逛逛。”
时间很快就快要到未时,林海棠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家用之后,跟顾岸离开了房子。
到达临时太医署时,林海棠出诊的房间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林海棠马不停蹄地推开门坐到了接诊台上。
不管是哪一天,每天的闭馆时间都会延迟,林海棠尽量看完排队的最后一个人再下班。
席淑韵已经和丫鬟搬进了临时太医署,知道林海棠在忙,两个人却也没有去打扰林海棠,一直都在房间里待着,几乎没有出去过。
天已经黑透了,林海棠才敲响了席淑韵的房门。
“扣扣——”
里面的人打开了房门,是席淑韵。
林海棠歉意一笑,脸上有些疲惫,说:“不好意思,这么晚才过来找你。”
席淑韵轻轻摇了摇头,她说不出话,动作轻柔地把林海棠往房间里带。
林海棠拿着各种药材进了屋,她把药材放好,说:“你──”
丫鬟瞬间领会了林海棠的意思,说:“林大夫,奴婢叫小月。”
“好,小月,你看这个药,你在煎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林海棠点了点头,拿起药材一个个的给小月讲解。
林海棠看着小月的眼睛,问道:“听明白了吗?没有听明白没关系,你指出来,我再跟你说一遍。”
小月点了点头,她的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说:“林大夫,我听明白了。”
林海棠对着小月竖大拇指,说:“真棒,走,我带你去演示一遍,我怎么煎的药,你就怎么煎。”
林海棠带着小月来到了临时太医署煎药的房间,那里火炉和药炉都是齐全的,柴火每天都会补。
煎药是一个耗费时间的活计,因为是第一次,林海棠一步也不敢离开,一直到药完全煎好,才敢回到房间。
顾岸坐在桌前刻他的木雕,孩子们的玩具早就刻完了,他想再给林海棠刻一个木簪。
“过来,我给你捏捏肩膀。”顾岸站起身,把林海棠常坐的贵妃椅搬了出来,自己站在椅子后面,拍了拍椅子的靠背。
林海棠坐在椅子上之后长舒了一口气,顾岸的按摩手法非常好,舒服的林海棠直哼哼。
过了一会儿,林海棠感觉自己歇地差不多了,她拍了拍顾岸的手,示意他停下。
“我不是说等到了晚上给你奖励吗?”林海音真是笑了起来,对着顾岸笑,说:“你等等啊,我现在就去小厨房给你做。”
林海棠转身就要走,顾岸拉住林海棠的手腕,看着林海棠疑惑的表情,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海棠不解。
“没事。”顾岸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用了,你今天很累。”
林海棠转过身,双手抱胸,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岸,眉毛一挑,玩味的问:“你以为的奖励是什么?”
顾岸盯着林海音一声不吭,然后垂下了眼皮。
林海棠觉得好笑,说:“哎呀,你怎么老是想着这些啊,哦,我给你做宵夜你说我累,那在床上我更累呀。”
顾岸的耳朵发红,林海棠凑到顾岸身前,歪头盯着他的耳朵看,调侃道:“小哥哥,你怎么这么害羞啊,你刚刚不是还在想那件事吗?”
顾岸的耳朵更红,脖子那里都红了一片,他的面色平淡,呼吸却有些乱,顾岸一下把人捞到怀里,低声说:“我没想做别的,就是想亲亲你。”
“哦,没想做别的,但是脑子里还是想了。”林海棠的双手撑在顾岸的胸前,眨了眨眼。
顾岸不再说话,呼吸更乱。
林海棠一笑,不再逗他,揽上顾岸的脖颈吻了上去。
顾岸感受着林海棠的唇,决定不再去钻牛角尖,现在林海棠在他身边就好。
如果林海棠真的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真到了那一天,顾岸能做的只有放手。
即使生不如死,依然要放手。
顾岸觉得,爱从来都不是禁锢。
一夜好眠,林海棠依旧是在顾岸的怀里醒来,迎接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林海棠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上班圣体,不管到了哪里,都摆脱不了上班的命运。
林海棠刷牙的时候开始在心里骂那个狗日的大巫师,每日一骂,仇恨每天都在增加。
半个月之后,顾岸得到消息,赵鸿伟在三天之后到达章林县。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林海棠狠狠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想每天都连轴转了。
这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些时间足够席淑韵从满脸疤痕,到现在几乎看不出疤痕的印记。
林海棠每天都会查看席淑韵的身体状况,这天,是林海棠第一次看到席淑韵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脸上的疤痕恢复的很好,林海棠点了点头,说:“坚持涂祛疤膏,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的。”
席淑韵开朗了很多,眉眼间带着笑意,说:“嗯,我知道的。”
现在的席淑韵能发出声音,但是声音依旧嘶哑,林海棠让她少说话,能不说就不说。
“五天之内吧,我们应该就要启程去京城了,准备好哦席小姐。”林海棠笑着告知席淑韵这个消息。
席淑韵看着林海棠,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林海棠有些疑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说:“哪里不一样?”
“在八宝楼那次见你,感觉你还是个小孩子,现在,你变得比任何人都可靠。”席淑韵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林海棠笑了,说:“大概是因为当时比较轻松吧,这些日子我简直太累了,累的白头发都有了。”
席淑韵也笑了起来,把自己随身带的手镯取了下来,放到了林海棠的手上。
林海棠推过去,说:“不用了席小姐,你给的诊金足够了,镯子我就不要了。”
席淑韵摇了摇头,她拿起镯子,拉过林海棠的手,给她带了上去,说:“不要叫我席小姐了,叫我淑韵吧,我想跟你交朋友。”
林海棠笑了,她举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说:“好啊,淑韵,你可以叫我棠棠。”
“棠棠。”席淑韵叫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但是能听出她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