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大家都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孟夕岚整理了下思路,方才和兄长们详谈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敢在闹市街上动手,而且,都是死士出身。这件事一定精心策划的许久,这幕后黑手,非富即贵,不会是寻常之人。”孟夕照思量片刻才道:“此人蓄谋已久,这次失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臣担心……他很快又会重新布局!”
孟夕然眉头紧蹙:“长兄,所言极是。这段时间,还请皇上增派宫中防御,不让那些小人有机可趁。”
周佑宸沉声道:“朕已经调度西郊五千精兵,明儿一早回宫守卫。”
不仅仅是皇宫,整个京城都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全城戒严,东西南北四大城门,全线封锁,只准进城,不准出城。
孟夕照看着独自出神的妹妹,沉吟片刻,才道:“娘娘,事发当时,您可察觉到了什么反常之处?”
出事的时候,他不在现场,很多细节上的东西,他无法推测出来。
孟夕岚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当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本宫只记得街上的人很多……他们越聚越多,一股脑地涌了过来。”
她这么一说,孟夕照心里起了主意。
若真是寻常百姓,看看热闹也就罢了。可他们若不是百姓,只是混进人群当中,倒也好办。
这老百姓有老百姓的习性,有门有户还有名。彻查下来,总能筛出些线索来。
孟夕岚见哥哥主动为自己分忧,面露感激道:“今儿是本宫连累了云哥儿和容哥儿。这行刺一事,本宫会亲自派人彻查。哥哥还是不要操心了,多陪陪孩子们也好。”
孟夕照摇头道:“娘娘,孩子们自有内人照顾。臣还是要为皇上和娘娘尽一份力。”
事关妹妹,事关太子,事关朝廷和孟家,这事他不能不管。
孟夕然也是一样的态度。
“孟家承蒙皇恩多年,这种时候,自然要为皇上出力。”
孟夕岚闻言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虚弱。
傍晚时分,孟夕岚只觉身子酸软软的,使不上什么力气。
惊吓过来,回宫问话,几乎都是没歇气的忙活,直到这天黑了,这夜里安静下来了,她的心里也慢慢静下来了。
云哥儿和容哥儿已经被请送回了孟府。
临走之前,乔惠云摸着眼泪对她叮嘱:“娘娘一定要万事小心,这宫里也未必太平。”
孟夕岚心中对不住她,只对她说:“焦太医会按时去府上问诊。有他在,云哥儿和容哥儿的身体,一定会好的。”
这是她眼下唯一能为孩子们做的。
周佑宸把群臣晾在脑后,眼看着宫门要落锁了,方才下令让他们出去。
行刺一事,皇上至今一个字都未说过,他们只能在私下猜测。
孟夕岚心里惦记着长生,扶着竹露一路过去。
竹露想要让她坐轿,孟夕岚却是摇头。
她身上累得很,可是不愿在拘在轿子和马车里面了。
竹露知道主子心里堵得慌,便陪着她一起走着,身后跟着长长一队宫人和侍卫。
长长的甬道上,两边挂满了灯笼,照得通亮。
孟夕岚走在路上,忽想起往事来了。
当年,十几岁的周佑宸就能轻易地躲避侍卫们的眼睛,在夜晚的宫城之中游走。
她跟在他的身后,穿着长长的披风。
一路走一路走,竟然真的没人发现。
竹露见娘娘眉心微蹙,走得缓慢,很是心疼道:“娘娘,要不咱们歇一会儿。”
搬个椅子,添个火盆儿,好歹能让主子歇歇脚。
孟夕岚摇摇头:“竹露,本宫不累。”
又沉默了一会儿,又问:“翡翠的后事,你亲自料理一下,别亏着她。”
竹露点一点头:“娘娘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孟夕岚轻叹一声:“一晃过得真快,翡翠都跟了我那么多年了。”
竹露点点头:“当年,翡翠刚来的时候,还不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这几年来,她和主子的心才近。”
孟夕岚闻言微微一笑:“人心肉做,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的。”
“娘娘,别说这些伤心了。太子殿下还等着您呢……”竹露轻抚她的手背,宽慰她道。
孟夕岚点一点头。
翡翠不会白死的,她在心里记着呢。
…
喝了汤药之后,长生睡得很沉。
无忧一直守着他,寸步不离的,生怕他醒来,见不到自己了。
守着守着,她自己也睡着了。
孟夕岚缓步来到内殿,见无忧坐在床边,单手搭在床边,枕着睡着了,不由轻轻一笑。
她就知道这孩子会在这里。
从小到大,只要长生生病,她都会陪着他。
“娘娘,郡主殿下睡着了。”
孟夕岚阻了过去的宫女,轻声道:“让她睡着吧。”
今儿长生受了惊吓,有她在,长生心安。
孟夕岚轻轻走到床边,看了看长生。
他的手上包着药布,微微沁出血来,看着让人心疼。
竹露见太子受伤,自己也是心疼得很。
“若是长生有事,我算是白活了。”静了半响,孟夕岚轻声道。
两世为人,她最在意的就是长生了。
竹露闻言眼圈一红,点了点头:“太子没事,娘娘也放宽心吧。”
孟夕岚摇了摇头,又扶着竹露的手,去到外殿。
“小利子那边怎么样了?”
竹露瞧着外面的天色道:“估计问出些什么来了。”
“你去看看。若是真有什么消息,让他过来回我。”
“是……”竹露应声退下。
无忧在内殿守着长生,孟夕岚就在外殿守着长生。
小春子端来了茶,轻声道:“娘娘解解渴吧。”
孟夕岚抿了口茶,见茶是甜的,不由皱眉:“这是?”
“回娘娘,这是红糖桂圆熬的水。焦大人吩咐的。”
眼下,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让她喝一口甜的的人,也就只有焦长卿了。
须臾,竹露带着高福利缓步而来。
高福利的样子和白天有些不同,身上的衣服都皱了,头发也有点散乱,还有他的手,虽然是洗净了来的,但仍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孟夕岚对血腥味一向敏感。
“你动手了?”孟夕岚微微蹙眉问道。
高福利双膝跪地道:“回娘娘,那家伙是个硬骨头,奴才不得不使了点阴招儿。”
孟夕岚没问他用的什么法子,只道:“问出什么来了?”
高福利点一点头:“回娘娘,这些人都是外地人,天南地北哪里都有。而且,他们都是些练家子,到处找活儿混饭吃。奴才审过了这一位,从前是个镖局的镖师,可惜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人给撵了出去。他家中有儿有女,所以不得出来找活干。大约一年前,他在力工买卖那里,被人选中。他的主子是个名为“孙二爷”的人,说是相中了他的身手,然后把他召集起来。那些和他一起行刺娘娘和太子的人,他们都是不认识的。只是和那位孙二爷签下了生死契!”
“二百两的买命钱!那位孙二爷买了他们的命。”
孟夕岚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长的故事。
她眉头微蹙,只觉不对:“那些人拼了命的来杀本宫,这不仅仅靠着银子那么简单!二百两,就是两千两也买不来一个人的忠心耿耿!”
他们一心求死,这就是最大的忠心了。
“娘娘英明。那个孙二爷不仅给了他们卖命钱,还把他们的家里人都绑走了。若是他们不死,他的家里人就得没命了。”
原路如此……难怪他们一心求死,连死都不怕。好狠的招儿啊,居然拿家里人做要挟。
“好啊,这些问出来的东西,你也都听到了,出宫之后给本宫仔细地查。哪个孙二爷是谁家的下人?”
孟夕岚心中微沉。
这么多大的局?他们居然在一年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是谁的主意?心思藏得这么深。
高福利不敢耽误功夫,宫门已经落了锁了,他还要急着赶出宫去,继续查找线索。
竹露送着他出去,临到宫门口了,她才发问道:“小利子,那人还活着吗?”
高福利知道她问得是谁,点了点头:“还能活。”
活是活着,只是活不了太久。
竹露闻言微微沉吟一下,又道:“他一心求死,你还能问出东西来。”
高福利转头看她:“我就是这种人,娘娘需要我,也因为我有这样的本事。竹露,你就多问了,我不想多说。”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有数,都是些听不得见不得的残忍事。
竹露闻言低了低头:“我不该多嘴的。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还有……”
说起来,她还是有些担心他的。
“你自己要小心安全。”她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你手上的血腥气太重了,这个你带着。”
女人家的手帕是不会乱给的,给了他,便是她的一点子心意。
高福利微微一怔,迟疑接了过来:“你真的给我?”
“恩。”竹露重重点头。
高福利手中一紧,攥住手帕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这是何必呢?”
竹露看了看他:“咱们之间,早都说好了的。你不会死的,只要你好好为娘娘办事,查出这个人来,你的好日子就没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