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未出世的孩子,最好的礼物就是充满真心的祝福。两世为人,孟夕岚从未有过机会,感受那种初为人母的奇妙心情……一个可爱的小人儿就在自己的腹中孕育成长,自己的人生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的生命也将得到崭新的延续,那种惊喜又忧虑的感觉,是她无法想象的美好。
孟夕岚也想为褚静文腹中的孩儿,送去最美好最真诚的祝福,可如今严峻的形势就摆在眼前,单单只有祝福是没用的。
回宫之前,孟夕岚心中可以想到的情形,就是周佑麟和太子之间的斗法,也许会斗个你死我活,天翻地覆,可最后获胜的人,只会是周佑麟。
次日一早,孟夕岚再去明德宫时,褚静文已不再是昨日那副黯然无神的面孔,她挥手示意侍奉的宫人们全都退下,只留孟夕岚一个人陪着自己说话。
孟夕岚让她躺着不动,走过去坐到她的跟前,望着她笑笑道:“看你的气色好了不少,看来这一晚上的时间,你心里想明白了很多事吧。”
褚静文点一点头:“昨儿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那些话,这世上也只有你会和我说,我一个人躲着,又能躲到什么时候?这明德宫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我的肚子早晚都是瞒不住的。”
孟夕岚握一握她的手:“我知道心里的苦,不过事已至此,苦是一天,甜也是一天,为了腹中的孩子,你要好生养胎,且把心放宽些。只是,我不知道你的身边有没有可靠的人,如今你的衣食起居要仔细些,切莫让手脚不干净的人闹出事儿来。”
褚静文抬眸看向窗外,含着一丝轻笑:“你放心吧,太子爷对我好得很,几乎事无巨细。明德宫的眼睛和耳朵太多了,这会儿,若是咱们探头出去看,必定能看见那窗棂底下蹲着的人。”
孟夕岚闻言一怔,忙转头去看半开的窗户,心里忽然明白了点什么。想来,这一定都是周佑平的意思。没想到,他的疑心居然这么重!
“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是少来些,免得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你乱嚼舌头。”褚静文毫不避讳地对着孟夕岚道,提醒她一定要小心。
孟夕岚不在乎地笑了笑:“凭她们爱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想来看你的时候,自然会来的。这宫里的规矩已经够多了,用不着这样日防夜防的。”说完,她转头唤了一声外间候着的竹露,让她把孔嬷嬷炖好的汤锅送进来。
“怀孕的人,嘴巴都刁。我也不知道你害喜了没有,只让孔嬷嬷炖了些鸡汤送来,里面放了苎麻根,对你养胎有好处。方才焦大人已经验过了,你可以放心地喝。”
褚静文闻言先是一笑,继而又嗔了她一眼:“你送的东西,当然是好的。你还怕我疑心不成……这宫里人人都有可能会害我,唯独你不会。”
孟夕岚垂下了眼睑,不让她看见眼底复杂的情绪,语气淡淡道:“不,静文,从今往后,你要提防身边的每一个人,连我在内也是一样要防。”
就在昨天,她差点心生一念,让褚静文舍弃孩子……所以,她不放心自己,生怕以后再起这样的念头会因为形势的变化而变得铁石心肠。
褚静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阵,终是点头嗯了声。她知道,她是为了她好。
见她点头了,孟夕岚的脸上复又出现笑容,她把汤碗递给她道:“来,趁热喝了,孔嬷嬷熬汤可是很厉害的。”
略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孟夕岚方才离开了明德宫。
她刚出宫门,就见太子的轿辇远远而来。几度思量过后,她决定站在原地不动,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太子殿下。
轿辇越行越近,轿上坐着的周佑平也看见了宫门前那抹淡玉蓝色的窈窕身影。
他的嘴角一勾,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告诉他们慢点,别颠着我了。”
其实,他无非是要让孟夕岚故意多等一会儿。
待到了宫门,他也不下轿辇,依然坐着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孟夕岚,语气嘲讽道:“这正午的日头下,公主怎么站在这里?”
孟夕岚不急不躁地抬起头,直视着那张年轻却又阴险的脸,神情间看不出半分情绪。
“我有一句话想要和太子殿下说。”
周佑平锁住她的脸,问道:“别又是什么说教的话,纵使你们再怎么看不起我,我到底还是太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教训的人。”
孟夕岚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太子爷不必烦躁,我自然没有那个本事教训您,朝中敢于谏言的能人,比比皆是。听说,朝中那些弹劾您的折子摞起来都有一人多高了……想来,旁人也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周佑平面色隐隐一变,眼里迸出一阵寒意,冷冷道:“你找死!”
孟夕岚扬一扬下巴,唇角的弧度不变:“这世上找死的人太多了,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也不算少。我今儿站在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多行不义必自毙。郊外的那场大火,害死了太多人,这份罪孽谁也逃不掉!您要是真心为静文腹中的孩子着想,往后就少做些蠢事,权当为他积积德吧。”
周佑平嘴唇一动,似乎想要马上反驳否认,但他没有,只是故作冷静地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嗤地冷笑一声。
一旁的万晓天听得脸都白了,大着胆子上前道:“公主殿下,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污蔑太子,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九族?如今我是太后的义女,照你这话,你是要拿太后娘娘的人头了!”孟夕岚回瞪了万晓天一眼,吓得他差点没跪到地上求饶。
“混蛋!”周佑平再也按耐不住了,吩咐轿夫落轿,长腿一迈,走到孟夕岚的面前,恶言恶语道:“你以为你是谁?仗着太后在这里跟我耍横!孟夕岚你有几个脑袋?只要本太子一个不高兴可以让你全家人头落地,你知道吗?”
若是前世,也许他的威胁还会有用,但是现在,孟夕岚只觉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刺耳又不好笑的笑话。
“杀人算什么能耐?你是太子没错,但你不可能把这世上所有反对你的人都杀死!得人心者得天下,你已经输了,就算你现在不认输,你也已经输了!”
周佑平被她说得话,彻底激怒了,他顾不得什么身份规矩,一只手牢牢地掐住孟夕岚的喉咙,力道十足。
“是你自己找死来的,我现在就成全你。”
孟夕岚的喉间一紧,骨头生疼,完全不能呼吸了。
旁边的宫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阻,可被周佑平凌厉的眼神一瞪,就瞬间没了话说。
紧急关头,还是高福利挺身而出,直接张嘴就咬向了太子的手臂,咬得额间青筋暴露。
周佑平吃了一痛,随即放手,高福利也是害怕不得了,但还是扶住孟夕岚站好,既不磕头也不认错。
“狗奴才!你敢咬我!”恼羞成怒的周佑平,怒到几乎要抓狂,万晓天拼死抱住他的腿,求道:“主子息怒啊,主子!”
高福利看着孟夕岚恢复了平稳的呼吸,方才开口道:“奴才就是条狗,可奴才是公主殿下养的狗。谁敢欺负公主,奴才就咬谁!”
周佑平捂着手臂,冷冷地打量着他们,正欲出声发落,却听身后一道冷凝的声音响起:“今儿如此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二哥的火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啊?”
这话音刚落,孟夕岚就猜出了那人是谁。
周佑平转头看去,只见周佑麟备手而来,神情冷冷的,目光也阴沉沉的。
周佑麟原本是要去宁妃宫中小一趟的,谁知,中途路过这条同往明德宫的甬道,便瞧见了方才的那一幕,尤其是当周佑平掐住孟夕岚的脖子时,他更是瞧得真真的。
一看见自己这位风光无限的四弟,周佑平的注意力瞬间才就从高福利的身上转移开了。
“四弟,你也是好闲情啊,居然来到我的宫门前转悠……”
周佑麟望了一眼孟夕岚,结果看见她脖颈间的红印,顿时心头猛然一震,恨不能立刻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但他还是忍住了,用极其平稳的语气继续道:“我是特意来为二哥道贺的,不过眼下我已经没这个兴致了。”说完,他缓缓走了过来,伸出手臂,拉住孟夕岚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
孟夕岚故意垂下眸子,看也不去看周佑麟一眼,她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他。她用力挣扎了两下,却是挣脱不开。看来,他也是动了气的,一只手抓得死紧死紧,不给她一点反抗的余地。
周佑麟仔细打量了孟夕岚两眼,发现她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再无大碍,沉住气道:“身为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对女人动粗动手。二哥,你今天算是彻彻底底丢了我们皇家的脸面。”
周佑平又是一声冷笑:“今儿的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孟夕岚是自己撞过来的,他一定要给她点教训看看。
周佑麟目光一沉,望着太子半响,方才一字一句的道:“你再敢动她一个指头试试!我保证会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