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安抚他,云羽装模作样的在方才砸他的心口处揉了两下,在此期间,她又悄悄抬眼,暗自观察着他的神情,但见萧容庆那黑亮的眸子如同盯着猎物的豹子一般,依旧在盯着她,且他的气息越发沉乱,蓦地捉住她的手!
云羽吓一跳,还以为他又生气了,赶忙与他讲起了条件,“若你觉得吃亏,那要不你也砸我一拳?”
她那双湿漉漉且亮晶晶的鹿眼眨啊眨的望向他,瞧着是那般的无辜又柔弱,萧容庆眉心微动,勾唇轻嗤,
“就你那点儿棉花的力道,还能伤得了本王?这也用得着还手?在你心里,本王就是这般凶悍之人?”
“可不就是很凶悍吗?先前你还掐过我呢!险些没把我掐死。”
萧容庆的确曾经掐过她的脖子,好像是因为萧淮南,当时他对舒云羽并不信任,是以毫不留情,
“多久之前的事了,还在记仇?”
“倒也不是记仇,是你先提及,我才顺嘴一说嘛!”
是顺嘴?还是趁机抱怨?她这个小气鬼,一件小事能记很久,萧容庆可不愿再听她啰嗦,
“今儿个让你掐回来,便算是扯平了。”
居然能有这么好的事?不太可能吧?云羽星眸微转,狐疑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让我动手掐你?”
迎上她那胆怯的质疑目光,萧容庆眉峰上扬,勾出一抹挑衅的意味,“怎的?不敢?事先声明,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云羽不确定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他既然主动开口了,她是不是应该试一试?可若真的尝试去掐他,万一他恼了,又还手怎么办?
“你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又加倍的报复回来?”
“本王可以保证,今日不对你动手。”
咂摸着他的话,云羽仍有顾虑,“你这话不靠谱啊!今日不动手,万一明儿个动手呢?”
“机会就在你眼前,你没这个胆子,就别怪本王不给你这个机会。”
是哎!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实在不该错过,至于他会不会报复,往后再说吧!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待我还了手,这事儿便算是扯平了,往后谁也不许提,谁若再提谁就是小狗儿,殿下也不例外!”
为防他又变卦,云羽并未与他商议,直接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与他单方面约定,“说话算话哦!”
萧容庆说了什么?他一句话也没接,“是你在自说自话。”
“我不管,反正咱们可是拉过钩了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反悔!”
有了这一层保障,云羽这才大胆的伸出手,张开虎口,往他的脖颈间探去,说是掐他,实则她也就是比划比划。
她不禁在想,她的手力道那么小,应该伤不着他吧?可若不给他个教训,岂不是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加重力道之时,她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他右颈后侧方的位置,她惊讶的发现那里有一道伤疤!
先前她不曾仔细观察过,偶尔有一次靠近他,眼睛却被覆着纱巾,目光被遮蔽,她只能感知,无法观察。
今晚被他圈在怀中,离他极近,云羽看得格外真切,她不由收回了手,好奇询问,
“你的颈间怎会有伤?”
提及这道伤疤,萧容庆的目光逐渐变得悠远,默了许久,他才轻声道了句,“在战场上的时候,被人用剑划伤的。”
“这可是脖颈,是人最脆弱之处,但凡划得深一些,那可就小命不保啊!”
他在战场上所经历的那些危险,云羽一无所知,单是想象那样的场景,她便觉着很可怕,
“世人只道武将容易得战功,领奖赏,可那些功勋皆是鲜血和伤疤换来的,刀剑无眼,它可不会顾忌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就不怕吗?”
舒云羽的问题问到了他心坎儿里,萧容庆从来不喜欢向人展示他内心的脆弱,但此刻的他似乎格外的放松,心门也没有设防,她抬手轻叩,他便开了门,将心底压抑已久的那段过往倾倒而出,
“我曾多次在鬼门关徘徊,但也时常心怀侥幸,认为自己可以躲过一劫。我一直以为我和连山一样,都会是幸运的那一个,直至连山突然战死沙场,我才真切的感知到对死亡的惧怕……”
他所说的许连山,便是许香禾的兄长吧?但看他神情黯然,云羽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许将军的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吧?”
提及那些旧事,萧容庆的心绪变得格外低落,一颗心一直紧揪着。
他一直在逃避,不愿仔细回想当年的情形,今晚舒云羽突然提起,他的思绪才又被拉回到当年最消沉的那段时光,
“征战沙场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日子。将士们牺牲,我也会怜悯,会缅怀,但连山不一样,我已经将他当做亲兄弟看待,他的赫然离世对我的打击自然是最大的。
在此之前,我总觉得死亡如同雷声,固然可怕,但却很遥远。直至亲眼看到连山失去呼吸,我才真正感知到,原来死亡居然离我这么近!
战场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战神,血肉之躯在刀剑面前终究还是那么的渺小微弱,不堪一击!上苍可能眷顾你一次,但却不可能次次都眷顾,稍有不慎,便要见阎王了!”
谁说不是呢?萧容庆的话令云羽感同身受,她也曾以她父亲为傲,认为父亲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可她却忘了,父亲终究是凡人,任凭他再怎么武功高强,精通兵法,他的生命也是有限的。
父亲常对她说,男子汉大丈夫,马革裹尸才是最高的荣誉,最好的归宿。假如将来有一日,他战死沙场,不必为他伤心,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可是她的父亲却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于旁人的构陷!
这大概是父亲最不甘心的一种死法,云羽也替父亲感到不值,若非有人谋害,父亲也不至于早亡!
每当萧容庆说起战场之事,云羽便会不自觉的想到父亲在军营之时,大约也是像萧容庆这般,时常受伤,而他总是报喜不报忧。
思及此,云羽心中伤感,也就没再继续对萧容庆下手。
萧容庆低眉一看,但见她薄唇紧抿,眼神哀戚,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不是要报仇吗?挠两下便算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