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和施光两兄弟,在脑袋泛绿这件事情上,似乎表现出了惊人的定力。
直到怜香开门接客的第七天,仍然没有露面。
不过以陆玄对这兄弟两智力水平的认识,他们此刻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被关在了哪间小黑屋里。
不仅没办法出来,甚至都不清楚外界的情况。
陆玄倒没有着急,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决定以这种方式开启交涉,他怎么会没有后手的准备?
天香楼在寿春城,本就稳坐青楼中第一把交椅,再加上花魁怜香一夜千万两的事迹流传,使得这座青楼和怜香本人都更加出圈。
街头巷尾充斥着议论的声音,就连菜市场卖肉的屠夫,都在和每一位顾客谈天香楼花魁事件。
“他奶奶的,一千万两一夜啊!”
“她是卖肉的,老子也是卖肉的,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都怪老子的娘,把老子生出了个把,不然我也去卖!”
而寿春城好事的人同时还议论起了另一个话题:当年包下花魁怜香那两个大人物是谁?
这些大人物,不是一向将自己睡过的女人视作禁脔吗?怎么会对怜香公开出来卖肉的事情,都能无动于衷?
有一则小道消息不知从何处传出来,乍一听耸人听闻,但细细琢磨,又合情合理——
“怜香姑娘过去的那两位恩主,据说是五湖商盟的两位传人!”
寿春城里还是有掌握内部信息的人存在的,立刻做出了有鼻子有眼的判断:
五湖商盟的两位传人,出海一年有余了,正是怜香姑娘空窗的这一年!
五湖商盟的两位公子,早年间曾在天香楼顶楼因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
而在那之后不久,怜香姑娘就被天香楼升为花魁!
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每月的单双日,五湖商盟的两个公子会轮流秘密出现在天香楼的顶楼!
“所以怜香姑娘先前的那对恩主,竟是!”
“五湖商盟的两个少公子!!!”
“我趣!”
“今晚的竞价,老子豁出全部身家,也要和怜香睡一晚!”
“我的妈,我竟然和五湖商盟未来的掌舵者睡了同一个女人!”
这则消息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刻意煽动,而且本身足够的劲爆,因此在人群里迅速传播了起来,并且愈演愈烈!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怜香本人没有出来否定,并对此始终保持沉默!
这种时候的沉默,岂非就是变相的默认?!
一时间寿春城的嫖客陷入狂热,而先前花银子上过顶楼的那些人一个个既惊且喜。
天香楼下当夜的竞价比往日更激烈数倍,价格也炒到了寻常人不敢想象的高价。
这很容易理解,五湖商盟毕竟是与国并驾的大势力。
五湖商盟的传人,岂非就意味着是未来天下的主导者之一?
世上最容易令男人着迷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征服女人,一个是手握权力。
那么还有什么能比和当权者共享一个女人,而更令这些老嫖客们兴奋和癫狂?!
而即便暗中引导的舆论爆发出了惊人的热度,坐在天香楼顶楼的道士还是保持着相当的理性和克制。
这份克制的证明,就在于他还没有将那对兄弟作为楚国皇子的身份彻底抛出来。
当今女帝春秋鼎盛,后宫却一向空虚,整座楚国也没有几人知道她有两个皇子。
当然更不会有人能想到,女帝的两个皇子竟然就是五湖商盟的两位传人!
按照申无畏记忆里的说法,这就算是楚国最大的秘密之一了。
陆玄手握着这桩楚国的秘密,隐而不发,一边每晚观看怜香和不同的嫖客跳极乐净土,一边静静的等候着五湖商盟或者楚国皇宫来人与他交涉。
怜香和施夷施光的事情被叫破了,但施夷施光的身份却还没被彻底叫穿,这就是道士文明催债时表达出的诚意。
可是如果任由舆论继续发酵,五湖商盟和楚国皇宫却仍然没有人出面来和他商量欠款和还债的事情,那么他接下来会抖搂出什么猛料,就不好说了。
事实上,外界已经隐隐有了不知来源的传闻,说五湖商盟的那两位传人,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说出来可以吓死人的身份!
人们已经众说纷纭,只是暂时还没有人往皇室扯。
面对这种舆论的发酵,有人试图制止,陆玄当然不会感到意外。
今夜竞价成功的富商像磕了药一样,正在和怜香疯狂跳舞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负剑的“小孩”。
富商正在兴头上,人越多越兴奋,一手抱头一手抚臀,就要往那进门之人的身上贴,表情骚极了。
然后下一瞬间剑光闪烁,一颗大好头颅飞起,血溅到墙顶。
怜香吓得花容失色,发出惊恐的叫声,一步踏过卧榻,躲到道士的身后。
陆玄看了一眼怜香,又眯起了眼睛打量走进来的人。
来人并不是个小孩。
一个负剑的矮子,身高和八九岁的小孩子无异,脑袋顶上,还长着一个高高的肉瘤。
只有那张皱巴巴的脸和脸上沉闷的表情,显示出对方已经是个老人。
矮小的老者也像是有些惊诧的打量着陆玄,似乎是没想到屋里还有个道士的存在!
并且,道士竟然以一种居高临下、充满探究的目光静静地审视着自己,这无疑激怒了他。
“老夫承认自己个子矮,但如果你敢开口嘲笑,老夫一定会砍掉你的脑袋,来缩短我们的差距!”
陆玄仍然沉默地盯着他,良久,像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并轻轻叹了口气。
他先前眼中的诧异,并非源于对方的长相,而是对方的实力,以及他进门之后的反应。
他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确定,这矮子确实只有表面所展露出的境界——初入抱朴。
并且此人进门看到自己之后眼中露出的意外,不是伪装。
不是鸱夷子皮或者女帝派来与自己谈判的人。
这是道士的第一判断,难免感到有些失望。
矮子对道士的反应却颇为不满,长剑挥舞,流露出嗜血的杀气。
“大盟主命我来清除谣言的根源!”
唰!
他的剑在说话时就已挥出,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在自己的掌中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道银光从他的头顶平滑的切过。
矮小的老者眼睁睁望着自己的佩剑握在了道士的手里,在他茫然的目光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上方落下!
不是脑袋!
老者松了口气般摸向自己的头顶,表情忽然僵滞,目光找向从颅顶掉落的东西——
那是跟随了他一辈子的、可以给他增加少许身高的肉瘤!
“你!”
老者脸上流露出悲痛和愤然的神色,但这种神色迅速定格,又很快化为了惶恐!
因为削下了他顶上肉瘤的那把剑,现在停在了他的脖子上!
对面捏着剑的道士,平静的表情之下,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矮子心知肚明,自己要是说错了话,那抹不耐烦随时可能被引燃成冰冷的杀机,而那把剑,也随时能削掉自己的脑袋!
天香楼顶楼的西窗照进明月,照得屋内一片冷白,而剑锋顶在脖颈处,更凉的让人发哆嗦。
道士的眼睛像深不可测的平静海面,又像两把利剑,像是可以轻易戳破一切伪装。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是谁派你来的。”
“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