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的一场事故,引得京兆府上上下下几日不曾闭眼。
怀夕是太子少师,京兆府尹亲自前来迎接,请她入了衙房。
京兆府尹面色憔悴,眼下乌青,显然都没有好好休息,面对怀夕,十分愧疚:“宋大人才堪堪入了东宫就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知道那江绾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我就不该让人去寻宋大人的,如今,宋大人尸骨无存,我对不起宋老夫人,也对不起您,更对不起太子。”
怀夕沉默地拿出这一截手腕,手腕用帕子包着,上面枯萎的藤蔓已经落了一些,变成碎末沾在帕子上:“我寻到了一截手腕,这藤蔓是宋大人出宫时,我让他带出宫的。”
京兆府尹面色大变,虽然知道宋晚霁肯定是凶多吉少,待真的看到这截手腕时,还是觉得十分震惊,连声音都有些哆嗦:“少师的意思的......”
怀夕点了点头:“宋大人恐已遭受不测,但是此时还需要大人隐瞒下来为好,宋老夫人年纪大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京兆府尹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请采珠人今日下水一趟呢。”
怀夕没有做声,看着桌子上的那截手腕:“这手腕我想带回观里,也算是让宋大人入土为安了。”
京兆府尹点了点头:“好。”
这时一个差役匆匆而来:“大人,刚刚不少捞尸人冲卡入了钱塘江,都是得了遭难者亲眷的银钱,十来位老者拦着我们。”
京兆府尹叹了一口气:“不救也是不行啊,至少要让人入土为安。”
衙门若是不安排人下去打捞尸体,那些遭了难的亲眷就会自己下水,只怕又会引来祸端,如今天寒地冻,入水之后就是生死难料:“行了,安排采珠人下水吧。”
怀夕面色凝重,方才在善寿坊,她只说了一句不要让人下水,董氏就大动干戈,现在,面对那么多遭难者的亲眷,若是自己再不让人下水,只怕会被人撕成碎片:“不要让采珠人去太深的地方。”
京兆府尹坐不坐了:“我还是亲自去盯着好。”
怀夕也不欲久留,她昨夜不在宫中,实在有些记挂太子。
许疏桐陪着她先回了观里,埋了那一截手腕,叹了一口气:“难不成以后你一直就待在宫里了?太子这么小。”
怀夕笑着安抚她:“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也没说不能出宫,我这不就出来了吗?”
许疏桐还是有些担忧,拉着她的手:“我听从北境来的人说,夏将军和焦将军已经打了好几架了,还未与景国开战,自己人就打了起来,而且,这都十月了,离十二月只有个把月了。”
夏云霞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若是到时候收复不了幽蓟十六州,那可是要被问罪的,而且会牵连到怀夕。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担心了,好了,你回去忙吧,我回宫里了。”
许疏桐只能点了点头,看着她往皇宫而去。
怀夕刚回到东宫,就听宫人们说赵溪亭生了重病,心中生出一丝愧疚,莫不是昨日替自己拿避水珠淋了雨才生病的?
避水珠在指尖游走,本来就要去还珠子的,顺便去探望他。
怀夕先去了太子殿,太子现在很小,又是早产,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看着他的睡颜,她轻抚他的眉心,眉间的花钿印记闪着金光,她不能无时无刻待在他的身边,这花钿就是他的护身符。
奶娘们很细心,太医们也很上心,怀夕看了脉案,悬了一夜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往福宁殿去。
只见郑医正拎着药箱走了出来,脸上神色有些不好。
卫都知亲自把郑医正送到门口,这才冲怀夕一礼:“少师!”
怀夕看着他:“陛下怎么样了?”
“染了风寒,暂时见了不了人。”
听话听音,怀夕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卫都知匆匆返回福宁殿,怀夕立在廊下,看着垂脊上的蹲兽,扬起手中的珠子:“谢了啊,这避水珠给你送来了,有借有还。”
珠子被怀夕往空中一扔,那珠子直接被一阵风席卷着入了行龙的嘴里,接着又是那个威严的声音:“怀夕君,因你之故,使得妖魔鬼怪没有掣肘,为祸人间,你莫要执迷不悟了。”
怀夕心中一丝恼怒:“是我之故吗?四百年前我就已经被打的元神俱灭了,这四百年,漫天的神佛都无动于衷,怎么,现在就开始怪我了?我是三清老祖,我是佛陀吗?他们都不管,我管得过来吗?你们连这小小的皇宫都管不好,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行龙被说得偃旗息鼓,这个怀夕君,能言善辩。
怀夕怒气冲冲地回了东宫,心中烦闷,难以消解,身上就像背了一口黑锅。
这时,有禁军过来巡逻,她立在窗前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今日应该是裘校尉当值的,怎么换人了?”
一位禁军上前,恭敬地一礼:“裘校尉得了新的差事,最近两个月都没有排他的班。”
怀夕面露沉思:“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禁军们继续巡逻,怀夕就在屋里摆弄那四片月神的神识,现在自己离不得皇宫,就无法出去寻找另外两片月神的神识。
这时,宫门外一阵喧嚣,就见两位禁军押着一位宫女走了进来:“少师,这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是仁明殿的宫人。”
吴雪见住在仁明殿,怀夕看着青琼:“有什么事吗?”
青琼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慌乱地摆了摆手:“宫中冷清,吴小姐只是觉得有些无趣,想着寻个玩伴,差我来寻少师,要不要去御花园里坐一坐?”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吴小姐应该还在坐月子吧,身子要紧,还是莫要乱跑了。东宫重地,关系到太子安危,这次算你运气好,禁军手下留情,若是下次再如此鬼祟,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怀夕并没有好脸色给她:“退下吧。”
“是!”青琼难堪至极,只能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