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秋风簌簌。
那婢子一路朝着裘安修跑来,面上惊慌不定:“裘校尉,小姐又醒了,大和尚的那香没用啊。”
安神香,安不了神。
裘安修只能转身去牵马,方才就不该让大和尚走的,就该让他待在李府。看来法身寺的大和尚也是沽名钓誉,这才几息功夫人就醒了。
“裘安修!”怀夕喊了一声:“先等一等!”
那婢子一听怀夕说要冷,立刻横眉冷对:“等什么,等我们小姐拿着剪子自伤吗?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一边去!”
怀夕看着裘安修:“你忘了当初在兴元府吗?”
裘安修这才恍然大悟,或许是自从来了京都之后,怀夕姑娘从未展现过自己的本事,他都有些忘了,她能驱祟。
“姑娘,随我来!”裘安修赶紧迎着怀夕往李府去,门口的婢子想拦又不敢,只气鼓鼓地跟在身后。
八狗在一旁瞪了她一眼:“你生什么气,我们姑娘好心好意来救人,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婢子越发生气了,冲八狗呵斥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八狗撸起袖子准备再战,身前的怀夕只回头浅浅地看了一眼,他就气弱了,不敢再说话。
等来到李柔贞的院子,不愧是百年世家的李府,无一不精美,只是此时的院子混乱一排。
李柔贞披头散发,着一身黑色的亵衣,手上拿着一把剪刀,满脸恐惧:“猫,猫,好多猫,去死,去死,去死!”
院子里围了一堆婢子,都不敢上前,这时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我们领了老夫人的令,送小姐去郊外的庄子。”
李柔贞疯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便留在府中。
婢子们面面相觑,若是李柔贞这个样子被送到庄子里去,人就废了,大家族没有太多的温情,只有利益的捆绑,疯了的李柔贞几乎没有利用的价值,而且会影响到李家的名声,最好的是降低风声,让这件事情悄无声息地过去。
几个仆妇不似年轻的婢子没有力气,感觉她们一拳头能把人捶死,抓李柔贞就像抓小鸡似的。
裘安修赶紧上前拦:“我已经请了人来替李小姐去祟。”
那仆妇抬起高傲地下巴看着裘安修:“我们是领的老夫人的令。”
裘安修简直要被气笑了:“怎么,你们老夫人的令竟然比皇令还重要,若是你敢应承,我现在就回京复命。”
那仆妇倔强地扬着下巴,却咬紧牙关,任凭他们李家何等的位高权重,也不敢公然和皇权叫板。
“行了,很快的,就这样控制住李柔贞。”怀夕轻柔的声音响起,看向一旁的婢子:“去取一支香来。”
方才大和尚来,就送来了很多香,那小婢子赶紧去取香,走到门口:“只要一支香。”
怀夕微微颔首:“只要一支香。”
小婢子不仅取了香,连香炉都抱了出来,怀夕却没有看那香炉,也没有点香,看了八狗一眼。
八狗立即反应过来了,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瓷瓶,打开,递到怀夕跟前。
怀夕用那香在瓷瓶里蘸一蘸,带出一丝透明的液体,轻轻摁在了李柔贞的眉心。
仆妇的力气很大,李柔贞根本挣扎不脱,只能面色狰狞地大喊大叫:“猫,滚开,滚开!”
怀夕不紧不慢,手中的香顺着她的眉心到了颧骨,下巴,不时用香在瓷瓶里蘸一蘸,似乎是在李柔贞的脸上作画。
一旁的八狗露出嫌弃的模样,没有想到姑娘让自己吐口水是做此用的,就算是自己的口水,他也嫌弃得很。
半晌,李柔贞突然双眼一阖,身子一软。
仆妇们赶紧捞起她安置到床上,怀夕看了看一旁的沙漏,寻了个椅子坐下。
旁边站着的仆妇欲言又止,明明今日大和尚来了都没用,这年轻的姑娘能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她们赶紧把小姐送到庄子里去,她们也能早些复命,但是那个裘校尉凶神恶煞的,她们根本就不敢动。
天气阴沉,屋子里点了灯,里面乱成了一片,婢子们已经在轻手轻脚地打扫了。
所有人都没有做声,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黄平家的,老夫人不是让你们把小姐送到庄子里面去吗,马车都在外面等了好久了,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一仆妇立马一脸慌乱地迎了出去,压低声音:“姑姑,不是我们不送啊,那个裘校尉不让我们送。”
被仆妇称作姑姑的人是老夫人的陪嫁,今年已经五十来岁,李府上上下下都很尊重她:“就算是朝廷的官员,也管不着李府的私事吧,你们赶紧的,把人送走。”
屋里的裘安修愤怒不已,正准备出门,就见床榻上的李柔贞醒了,如一阵风一样走了出去:“我们看在祖母的份上,把你当人看,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主子了,这李府何时由得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既然你那么喜欢去庄子,来人,送王姑姑去庄子。”
四周无人敢动,不仅是仆妇和婢子。
李柔贞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你们是没有听到我的话吗?现在把王姑姑送到庄子里去,若是祖母那里询问,此事自有我会负责,你们都是我院子里的人,若是连我的话都不听......”
这院子里的人的确都是李柔贞的人,她能决定他们的身死,见此,婢子们一拥而上,就要去绑王姑姑。
王姑姑没有想到她们真的敢动手,立刻喊道:“黄平家的,赶紧去给老夫人报信。”
那仆妇就要往外走,李柔贞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我倒要看看谁敢去通风报信。”
果然,没有人敢动。
李柔贞说的没有错,就算阖府再怎么尊重王姑姑,她也只是一个下人,既然是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自觉。
婢子人多,三下两下就把王姑姑绑了送出了门。
李柔贞这才冷着脸回屋,撩开衣摆跪在怀夕跟前:“今日若不是姑娘赶来,我这一生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