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见状盈一抹笑意对如意温和道:“怎会?本宫在思索如何救下子腾。”
如意一怔,随后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再抬眸的时候,如意眼底的光芒皆已消失不见,平静地问出一句:
“可是皇后不肯原谅子腾?驳回了乐姐姐的求情?”
戚夫人看一眼如意,眼底的纠结一闪而过,良久:“此事本宫亦不清楚,如意先回宫中温习功课,待本宫调查清楚了再告知如意,可好?”
如意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起身准备告退,在行至宫门口之际,不禁回过头来:“母亲受累了,如意一定听先生话,日后做一个英明的,人。”
戚夫人闻言心中微动,于是温和地点了点头。
如意走后,佩兰试探性地看向戚夫人:“廷尉寺怎得突然介入了?”
戚夫人不语,似有所思。
“夫人先前送了礼,皇后也收下了,加上还有公主求情,怎么说也该放人了才是。”若华神情略有些激动道:
“怎会叫廷尉寺突然将人给带走了?”
戚夫人看一眼若华,淡淡道:“周玉是吕泽引荐的人,他能从暴室将子腾带走,自然是皇后的意思。”
“可夫人先前在永宁宫的时候,皇后对子腾的态度明显有了动摇。”佩兰说着看向戚夫人:
“而且有夏卫尉诱导在前,子腾交代在后,皇后怎么说也该慎重考虑一下,怎会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因为公主。”戚夫人推开棋盘起身:“她对子腾的态度决定了皇后的判断。”说着戚夫人看向若华:
“公主眼下如何?”
若华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奴婢先前打听得知,说是公主伤病未愈,月内不得出宫。”
“那便是被禁足了。”戚夫人面色无波道:
“如意的介入动摇了皇后的初衷,从而对子腾起了杀心。”
若华听得怔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佩兰看着戚夫人,良久:“需不需要奴婢找人暗中救出子腾?”
“怎么救?”戚夫人扫一眼佩兰。
“劫狱。”佩兰眼底透出自信:“只要不在宫里,一切都好办。”
“你觉得皇后为何要将人送去廷尉寺?”戚夫人眸色清冷地看向佩兰:
“连你都知道宫里不好动手,皇后又岂会不知?”
佩兰一窒,略做思索后,眸子瞬间暗了下来。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戚夫人将目光投向窗外迎风摇摆的枣树,思绪亦跟着摇摆不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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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宫的一隅,如意手握一截细枝蹲坐于地,四周书架林立,卷轴和竹简静静地摆放,墨香与古木的气息交织。
如意轻抚着手中的细枝,目光却游离于物外,隐含着一抹难以觉察的忧愁。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轻盈地穿过书架,悄然落在如意的衣襟之上。
如意本欲挥手驱散这不经意的打扰,却在抬眼间,瞥见一抹衣袂随风轻扬,掠过他的视线。
如意蓦地抬头,惊愕地唤出一声:
“先生?”
张良展一抹笑意,目光温润如水,随后轻提衣摆,从容而缓地在如意身边坐下:
“殿下在想什么?”
如意闻言,眸色再次黯淡下来:“子腾被移交给了廷尉寺。”
“殿下在担心子腾?”
如意点头:“子腾、子丑与如意在定陶相识,并一直陪伴左右,如意视二人为知己。”如意说着稍稍平复了情绪继续道:
“此番事件原是乐姐姐玩笑在先,子腾并无冒犯之心。而且眼下乐姐姐已然无恙,并亲证子腾无错,皇后为何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将恩怨一笔勾销呢?”
张良微微一笑:“殿下以为子腾无过?”
如意凝眸,疑云满面:“先生何出此言?”
“若殿下有所失,为臣者当何以处之?”
“自当竭忠尽智,直言以谏,匡正学生之失。”如意一正颜色道。
“若臣子见殿下之失而不谏言,反而助长其势,又是何等行径?”张良语气温文尔雅,却字字珠玑。
如意蹙额,若有所思:“此乃失职,背君之恩。”
“殿下明察。”张良捡起如意掉落在地的树枝递给如意温和道:
“子腾面对公主之戏,虽无犯意,却未加劝阻,任其自然,怎可谓之无过?”
如意接过树枝,沉默不语,良久:
“子腾或未及深思,未能及时劝阻,是子腾之过。
但乐姐姐眼下已无恙,且亲证子腾无恶意,如意以为子腾之过虽不可免,其情亦可悯。”
张良闻言,微微颔首,语带深意道:“殿下所言甚是,子腾之过,虽不可掩,然其情亦可悯。
治国之道,在于洞察细微,法度须严,而仁心亦不可或缺。”
如意闻言眸色骤亮:“所以先生之意,亦认为子腾虽有过,却非罪大恶极?”
张良缓缓颔首,眼底一片清明:“子腾之失,在于未能及时匡正,其心未必有恶意。
然则,若因其无心之失而宽宥,又何以儆效尤,维护朝纲?”
如意眸色一震,看向张良的目光透出迟疑之色。
张良却是温和一笑:“故而,虽不宜严惩,亦不可不教而释之。”
如意闻言心中大动:“依先生之见,子腾之事,当如何处置,方为妥当?”
“宜以教化为主,稍加惩戒,使之铭记教训,日后方能慎言谨行。”
如意眉宇骤然舒展:“先生所言甚是,如意受教了。”
张良笑而不语。
“只是眼下子腾已经被移交廷尉寺,如意担心廷尉寺滥用刑法,逼迫子腾招供。”
“殿下以为廷尉寺能一手遮天?”张良拂去衣上的落叶看向如意。
如意愣住,思索片刻后:“倘若皇后授意,父皇又不在宫中,掩人耳目亦非难事。”
“子腾乃皇上亲封之武教郎,若要定罪,依律须经丞相、御史大夫和廷尉派员进行会审,最终上奏皇上,由皇帝裁定,而非廷尉寺一家之言。”
如意闻言眸光一转,随即起身对着张良俯身一拜:“那便有劳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