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姑姑的一句话,如同惊雷贯耳,瞬间震乱了戚鳃的心神。戚鳃自问一生所求,不过是守护家族的荣耀与基业,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力不从心。
戚鳃沉默不语,他知道妹妹说得没错,人都不在了,还拿什么守祖宗基业?
“哥哥想要延续戚氏一族,如意便是唯一的血脉,哥哥只有护住如意,才能护住戚家的香火。”戚姑姑说着稍稍缓和了语气:
“哥哥若是故步自封,守成不前,一旦吕雉得势,懿儿和如意便无立足之地,戚家的祖宗基业何以维系?”
戚鳃看一眼戚姑姑,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清明。
“与其将命运交给别人,不如自己放手一搏,斩获生机。”戚姑姑说着看向戚鳃:“戚家的兴衰,全在哥哥一念之间。”
戚鳃面色微动,手里的宝剑被握紧,他一生谨小慎微,从不越矩,竟未曾想还有被逼得逆风而行的一天。
“懿儿设立私兵只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戚姑姑见戚鳃仍有犹豫,于是又加了一句:“并无谋反之意。”
“你先前说吕泽暗设私兵一事,是真是假?”戚鳃终于开口道。
“八九不离十。”戚姑姑正色道:“就目前调查进展来看,线索集中在三处:启封、梁地和微山湖。”
戚鳃闻言不觉看一眼戚姑姑:“梁地不是你的地盘么,怎么?还有你查不出的案子?”
戚姑姑被问得一愣,随即无语道:“梁地何时成我的地盘了?那是彭越的封地好不好。”
戚鳃目光微沉:“怎么?此事还牵扯到彭越?”
“兵器从启封发出,途径梁地,运往微山湖。”戚姑姑说着看向戚鳃,
“目前线索卡在了梁地,彭越收了对方不少好处,有意袒护对方,我的探子没法深查。”
“你不是在彭越那里安插眼线了么?”戚鳃将剑重新放置在兰錡上:“怎么不用?”
戚姑姑听得一愣,于是狐疑地看向戚鳃:“哥哥是如何知道的?”
“哼,就你们那点小心思,我岂能猜不到?彭越那只老狐狸怕是也猜到了。”戚鳃说着重又走回案前坐下,为自己满上一杯。
戚姑姑一时没能理解:“他若是猜到了,为何还留着?”
戚鳃却是不回答,自顾自用起膳来。
戚姑姑等得着急,于是一把按下戚鳃的酒盏:“你倒是说话啊!”
“权衡利弊。”戚鳃无奈地放下酒盏:“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眼线,足以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哥哥意思他想策反我的人?”戚姑姑似有领悟。
“为何要策反?”戚鳃扫一眼戚姑姑:“用她来传递假消息岂非更好?”
戚姑姑怔住,随即皱眉,难怪自己从眼线口里探不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原来是彭越早已做了防范。
戚姑姑顿觉头疼起来,倘若如此,那便说明彭越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动机,甚至是戚夫人的动机,事情貌似有些麻烦了。
“你可以去找他府上的太仆。”戚鳃将酒一饮而下,说出了一句思虑已久的话。
“什么?”戚姑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戚鳃。
“他叫贾于,负责帮彭越养马。”戚鳃说着看向戚姑姑:“他那里或许会有你想要的信息。”
戚姑姑闻言眸光骤亮:“他是哥哥的人?”
戚鳃微微点头:“欠我一条命,换个信息不为过。”
“哥哥这是同意了?”戚姑姑瞬间笑得一脸灿烂。
“哼,我不同意能行吗?”戚鳃鼻孔出气道:“出了事,还不得我兜着。”
“瞧哥哥这话说的,我瞧懿儿这丫头聪慧的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放心?有你这个姑姑护着,我这心就没放下来过。”
“偏见了不是?”戚姑姑呵呵一笑:“不过话说回来,那彭越既是猜到了我的动机,为何并未有所行动?”
“还没想好站队而已,亦或是利益不够大。”戚鳃重新拿起酒壶:“懿儿和皇后,没那么好做选择。”
“哼!”戚姑姑闻言瞬间不屑道:“他还选,懿儿还不见得要呢。”
戚鳃不语,对彭越,他的印象不算好,靠打家劫舍出来的强盗头领,并无诚信可言,唯有利益至上。
见戚鳃不说话,戚姑姑好奇道:“哥哥在想什么?”
戚鳃没有理会戚姑姑,于是将目光放在戚姑姑手旁的包袱上:“怎么?准备回定陶了?”
“那倒没有。”戚姑姑笑着在戚鳃对面坐下,自顾自添了副碗筷。
“那是做给我看的?”
戚姑姑闻言不觉一乐:“一半一半吧,懿儿来信让我去一趟下邳军营,找李左车了解一下陈县县令的事儿。”
“陈县县令?”戚鳃没能理解:“了解他作什么?”
“好像是跟宫里的一个刘长使有关,懿儿没有详说。”
戚鳃闻言不觉轻叹一声,良久方看向戚姑姑迟疑道:“懿儿在宫中当真不好过?”
“我还能骗你不成?”戚姑姑白一眼戚鳃:“你妹妹我,便是被那吕家姐妹陷害赶出宫的,亏得懿儿思虑周全,顺势让我留在了定陶。”戚姑姑说着看向戚鳃正色道:
“哥哥只知战场杀敌,哪知后宫人心险恶,此番探亲,吕雉对懿儿起了杀心,这往后宫中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皇上呢?”戚鳃皱眉:“他不管吗?”
“怎么管?”戚姑姑无语地瞥一眼戚鳃:“皇上忙前朝,后宫归皇后管。”
戚鳃不说话,有些事,一旦上心了,心便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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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宫,吕雉刚用完午膳,吕泽便一身戎装匆匆而来。
见到吕泽的瞬间,吕雉先是一愣,随即困惑道:“这个时候,哥哥怎得有空来我这里?可有用膳?”
“用过了。”吕泽摆手:“皇上召见大臣商议伐燕细节,便在勤政殿赐宴了。”
吕雉点头,随后示意吕泽入座。
此时一旁的采青上前奉茶,吕泽接过茶水笑看向采青:
“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采青点头:“皇后体恤,奴婢一切皆好。”
吕泽闻言看向吕雉:“妹妹觉得如何?”
吕雉淡淡一笑:“善!”
“哈哈哈!”吕泽随即朗声笑道:“难得有妹妹看上的人,我这心思也算没白费。”
“自秋菊走后,宫里便没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吕雉说着目光扫过身旁的采青,眼色稍有温和:
“采青还算用心,虽入宫时日不多,学得却不少。”
采青恭敬地立于一旁,垂首不语。
吕泽则笑对采青:“宫里规矩多,是该多学些,别叫别人看笑了去。”
“是!”采青颔首应下。
吕雉看向采青:“我与哥哥有话要说,你去宫外守着,有事及时通报。”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