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线的雨说什么都不肯停下来,就像那天秦斯以中枪坠崖时那般,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那时,他明明以为自己毫无生还的可能,可最后被一棵树救了。
他就那样带着侥幸爬进山洞,满脑子都是爱人的模样。
靠着心底那份爱,坚持到了柳芜银救下他。
但此刻,他想结束这条命。
太痛了。
这份痛远超过那天他所承受的所有痛苦。
回到车上,不等郎辰开口问,秦斯以就主动开口:“走吧,明天是他和亓染订婚的日子,我得回去准备一份大礼才行。”
“夏夏他很爱美的,也很喜欢仪式感,所以我得用心准备礼物,不然他会生气。”
纵使郎辰心中有千般疑惑,在看到秦斯以的表情和听到他的言语后,便放弃了追问。
他猜得到秦斯以听到了什么。
也猜得到他看到了什么。
大概猜得到吧………
郎辰把秦斯以带回了自己的别墅,他实在不放心这个男人一个人在家。
到家后,郎辰煮了两碗面。
秦斯以乖乖吃饭,没有异样。
饭后,郎辰突然接到了他表哥的电话,之后便离开了。
在他走之前,他对秦斯以叮嘱了很多。
大多数是类似于医生的医嘱。
秦斯以一一应下。
郎辰走后,秦斯以拨通了孙嘉柠的电话。
孙嘉柠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从秦斯以坠崖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孙嘉柠始终坚信他的老板会回来。
她找来顾卿里和沈乔逸,说了自己的想法后,那两人也同意了她的想法。
两个月的时间,如果秦斯以没有回来,她就把这件事告诉远在国外的秦萧堇和唐遇念。
在这期间,她一个人打理着整个秦氏集团,分身乏术。
孙嘉柠盯着手机,双手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开口时,哭腔很重:“老大……..你….你….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秦斯以没见过孙嘉柠哭,不仅仅是因为孙嘉柠的性格强势。
而是孙嘉柠做了秦斯以十年的助理,所以秦斯以对这个人太了解了。
性格了解,家庭了解,还有性取向…….秦斯以也了解。
没错,孙嘉柠是个女t。
这件事除了秦斯以,没人知道。
在外人眼里,孙嘉柠并非助理,而是副总。
只要秦斯以不在,集团的所有决策都是孙嘉柠说的算。
所以,孙嘉柠哭了这个事实,秦斯以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嘉柠,辛苦你了。”秦斯以的这声辛苦只有孙嘉柠知道意义有多重。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把秦斯以当作是挚友了。
“老大,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孙嘉柠说着,便开始穿衣服。
她身边的女孩拉着她的手,睡眼朦胧却可爱极了:“阿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孙嘉柠转头,满眼宠溺如星光繁多不胜数:“悦悦,我有很重要的事得现在出门,你乖好吗?等回来,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好不好?”
连楚悦起身,双手环住孙嘉柠的腰,声音甜软:“阿柠,开车注意安全,我不要糖葫芦,我要你早些回来。”
孙嘉柠抬起连楚悦的脸,浅尝辄止的一吻后,拿着衣服离开了。
深夜,大雨滂沱,却挡不住孙嘉柠的车速。
孙嘉柠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
所以在她母亲倾尽所有家产送她去国xAI念书的时候,她为了钱常去拿命跟人家赛车。
或许是超高的赛车天分,亦或许是上天眷顾,她从未输过。
大雨中飙车确实危险,但远比不上那些年大雨中凶险赛道危险。
十多分钟后,她的车在郎辰别墅前停下。
不等按响门铃,秦斯以便出现在门口。
下一秒,拥抱来的突然。
秦斯以轻轻拍了拍孙嘉柠的背,声音细润温柔:“这么晚叫你过来,连楚悦大概会不高兴吧。”
哭过后,孙嘉柠也觉得自己情绪失控了。
有些难为情,她低头笑了笑:“楚悦她知道我来找你,不会生气。”
“再说,她还总说要讨好你,然后让你带她再去吃西巷子里的那家私厨呢。”
孙嘉柠说了一些令人轻松的话题,缓解了眼下的凝重气氛。
秦斯以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强。
两人进到别墅,秦斯以开门见山地说道:“温书浅明天就要订婚了,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点东西。”
听到这话,孙嘉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感同身受她做不到,但撕扯心脏的痛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她看着秦斯以缓缓开口:“老大,你说,我去做。”
不问原因,也没有安慰的话。
因为孙嘉柠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那些都是无用的环节,根本解决不了任何。
感情这件事,旁观者就永远是旁观者。
秦斯以淡淡开口:“秦氏集团所有的股份以赠予的形式转到温书浅的名下。”
“然后我名下的其他资产,你整理一下。”
“百分之六十赠予柳芜银,剩下的百分之四十转到你的名下。”
孙嘉柠听着秦斯以的指令,她怎么都做不到保持淡定。
但秦斯以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
“别问为什么了,我累了,余生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养老。”
“等我走后,温书寒不会亏待你,温书浅无心管理公司,所以秦氏集团多半几率是由温书寒决策。”
“我了解他,他不会辞退你,很有可能你会成为秦氏集团的总裁,管理公司。”
“至于我的个人资产,柳芜银他和我一样,与父母的关系不和,更无旁人帮衬,那百分之六十的资产足够他过一辈子。”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留给你和连楚悦。”
“那些钱够你们再开一家公司了,连楚悦很聪明,又是学金融的,她一定能像你一样优秀。”
秦斯以滔滔不绝地说着,就像料理后事。
孙嘉柠几次想开口,也都被他阻止了。
“我在希圣尔纳有一个庄园,留下的钱也足够我生活一辈子了。”
“庄园里的佣人也足够多,你不用担心。”
“我会把地址告诉你,等你不忙了,可以带连楚悦去找我。”
最后,秦斯以说完了自己所有的话。
他慢慢起身,看向窗外,轻声道:“明天就是他的订婚宴了,等我亲眼见证完他最重要的时刻,我就会离开。”
“嘉柠,能爱上一个人是很幸运的事,但爱情里不容许犯错,因为无论你怎样弥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连楚悦。”
孙嘉柠站在他身旁,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知说什么,不知从何说,更不知说多少。
离开郎辰别墅的时候,秦斯以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了孙嘉柠:“天冷,多穿些,病了,爱人会担心。”
孙嘉柠接过外套,转身离开。
秦斯以站在门口,耳边响起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病了,爱人会担心】
是啊!
所以他才会把外套给了孙嘉柠。
因为孙嘉柠身后有爱人,她很需要那件外套。
而他身后空无一人,就算是死在哪处,也不会有人难过。
所以,他不需要外套。
风雨不止,寒意层层叠叠像秦斯以袭来,穿透他单薄的衣衫,像冰刺那般擦过他的皮肤。
骤然的寒冷让他突然变得清醒。
他想明白了。
其实,他早就失去爱人了。
不管是迟尔夏,还是温书浅。
在他选择时央的那一刻,他便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到这个人了。
狗笼的囚禁,强行注射的针剂,一巴掌打聋的耳朵,还有无数次的暴力行为和辱骂。
他哪还有机会了。
他就是个混蛋。
他就该死!
夜很长,秦斯以却不觉得。
反正郎辰今晚不归,没人管着他。
他就待在别墅外,站累了就靠墙坐着。
心脏处传来的痛也被他无视。
肺部传来的窒息感他也不在乎。
秦斯以想,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能遂了他的愿,死在这场大雨中。
死了好。
死了就不痛了。
天,总是不遂人愿,凌晨5点,秦斯以还是清醒的。
既如此,他便也不与天作对。
转身走进别墅。
他洗了澡,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了。
温书浅的订婚宴在晚上八点。
他并没有很着急。
走下床,到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郎辰的运动装,穿在身上。
他此刻的身份出席这种场合,口罩和帽子少不了。
都穿好后,他开了郎辰的车,先去了花店。
他让店员包了一大束白色洋桔梗。
上一次没送出去,这一次依旧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
他开到了订婚会场。
下了车,压低了帽檐。
只是,像秦斯以这样,哪怕是遮住了脸,也依旧能吸引别人目光的存在,怎么能做到不引起别人注意呢。
189的身高,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还有捧着花的那双手,都是别人羡慕的存在。
再加上他怀里那捧白色洋桔梗,让人想不注意他都难。
成功进入订婚宴会场的大门。
他却在进入主会场的时候被拦下。
“先生,请您出示邀请函。”
秦斯以摇摇头,开口时声音嘶哑:“我是附近花店的店员,应要求来给客户送花的。”
“他告诉我让我直接进去拿给他。”
工作人员道:“请问是哪一位客户订的花。”
秦斯以:“亓染先生。”
或许是名字对上了,工作人员便也没再多为难。
秦斯以道谢后,拿着那捧花走进了主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