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琛摔碎了膝盖骨,彻底残废,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姚琮亲眼见识了什么叫言出法随,现世报。这可比算命厉害多了。
姚家众人也面露震惊,看姜书渺的眼神如同在看鬼。
“你…”
姚家主满目惊骇,然后看向自家供奉的‘战神白宵’,有神明庇护,天雷怎会落在姚家头上?
“看我也没用。”
姜书渺无辜道:“姚家先祖应该身负大功德之人,所以庇护后代子孙荣华富贵。可你们抛却了供奉神明的初心,借此敛财作恶,已经耗光了所有气运。姚琮只是个开始,如果以后不修善德,霉运还会接踵而至。”
“不可能!”
姚老太爷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撒谎!定是你用了什么邪术,害了阿琛!你不是神女,是妖女!”
这句话声音很大。
等在外面的姜知许和萧意棠听听不下去,也不顾什么这是别人家的祠堂重地,直接走了进来。
“你自己的孙子不争气,色欲熏心,遭了天谴,不思悔过,现在还来污蔑我女儿。怎么,你们姚家供奉了一座破神像,就想上天了不成?”
姜知许这几天被那帮世家吵得头疼,见谁都想怼两句,姚老太爷直接撞他枪口上了。
萧意棠牵着女儿的手,脸色也很冷。
“我女儿好心来救人,顺便指点你们几句,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就等着遭报应吧。”
“渺渺,我们回家。”
姚琮连忙上前,送他们出门。
“郡主…”
他欲言又止。
姜书渺猜到他想说什么,“姚家借以奉神为名敛财,反噬已至,姚琛只是个开始,其他人会更惨。姚琮哥哥你虽然没做过恶,但也因生在姚家得享富贵,所以寿命才那么短,天命已定不可违。若不想再连累子孙,最好把神像砸了,散财行善,积累功德,否则不出三年,姚家所有人都会惨死。”
姚琛也活不了多久了。
姚琮心中大惊。
“当真?”
姜书渺严肃的点头,“白宵早已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根本无法庇护姚家。而他的神像成为了姚家作恶之源,必须毁掉,诚心改过,方能为子孙积德。”
姚琮默了默,恭敬道:“多谢郡主相告。”
上了马车后,萧意棠才问,“渺渺,你刚才说,祖辈功德可以庇护子孙,是不是意味着,有先辈积德,后代子孙便是作恶也能保全自身?”
“不是的。”
姜书渺摇头,解释道:“每个繁荣家族的背后,都会出几个有大功德之人,后世子孙靠着先祖庇荫和努力才可延续富贵。作恶的人如果曾有功德,在天道那里就能酌情抵消。就比如现在的世家大族,他们贪婪,剥削平民,但也是他们撑起了江山社稷。这种情况,天道就不会干涉。纯粹的恶人,即便通过某些方式得以逃脱报应,死后也会受到地府审判,会很惨。”
萧意棠明白了,“像姚家这种,整个家族都以信仰神明为由,行坑蒙拐骗之举,便是天道所不容对吗?”
姜书渺点头。
“是的,凡姚家子弟,但凡是受过家族庇荫的,无论善恶,一旦反噬,谁都逃不过。”
所谓大道无情,就是这个道理。
天道的存在,是为了维持平衡,是非对错,以法则为准。
姚琮没做过恶,可他享受过姚家作恶带来的富贵,故而姚家一遭落难,他也不能幸免。
如果姚家能及时悔悟,下一代还是可以保全的。
不过看方才姚家人的态度,估计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有些东西,从未拥有过也就罢了。握在手中的富贵权势,谁愿意轻易舍弃呢?
萧意棠又问,“照这么说,你皇帝舅舅想要削弱世家岂非很难?”
马车里有点心,姜书渺边吃边说:“人类生存法则是六界中最复杂的体系。历史文明的发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世家存在太久,已然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不经过一次大清洗,是很难拔除的。”
天道也怕挨个劈了后会导致人间动荡,所以不管。
原本的轨迹里,温之玄也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对世家进行屠杀,才让门阀退出历史舞台。
晚上萧意棠同姜知许说起此事。
姜知许道:“陛下最近推行均田令,那些个世家大族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还想借渺渺的手去对付温之玄。一个个的不想做出头鸟,就想哄骗我闺女。姓温的那小子不说品性,能力确实有。难怪渺渺几次对他手下留情,估计就是留着他对付世家的。”
萧意棠也看出来了。
按女儿的说法,温之玄应当也是有功德在身的,毕竟无论科举还是均田令,都是利国利民的良策。
他从前作恶未遂,应当是功大于过。
就跟朝廷律法,议亲议贵一个道理。
**
姜书渺料得没错,姚家不可能散尽家财去平所谓‘天怒’,更不可能推翻他们的信仰,毁掉千年来积累下的声望。
姚琮提出的建议被否决,甚至以不敬神明不尊先祖为由,将他划出族谱,赶出了家门。
姜知许回来后将此事告诉了女儿。
姜书渺说:“脱离了姚家是好事,否则他连五十都活不到。”
而她说的报应很快就到了。
先是姚老太爷。
姚琮被赶出家门的第二天,他忽然摔了一跤,然后直接中风瘫痪。
姚家请了许多大夫,甚至宫中御医,皆摇头。
姚琮他爹甚至还来找过姜书渺。
姜书渺表示,“我只救好人。”
姚老太爷坏得很,不救。
姚二爷气得破口大骂,因为他儿子听说自己残废后性情大变,天天摔盆砸碗的发脾气不说,对身边伺候的人也非打即骂。其中一个被他调戏的小丫鬟实在忍无可忍,在喂他吃饭的时候直接把大骨头往他嘴里塞。
姚琛动弹不得,无法呼救,就这样噎死了。
这种不体面的死法姚家自然不好意思往外传,但架不住姚琛名声实在太臭,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
姚二爷痛失爱子,认定是姜书渺用妖术害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告到了洪德帝跟前。
洪德帝都无语了。
让他为了一个德行败坏草菅人命的浪荡子去责罚他神女转世的宝贝外甥女?
开什么玩笑?
姓姚的莫不是儿子死后疯魔了,可真是敢想。
最后洪德帝将他狠狠斥责了一顿,还打了二十大板,摘了他的乌纱帽。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姜知许倒是看出来,洪德帝想趁机将姚家一锅端了。
论权势,姚家虽然比不上那些资深门阀大族,但姚家有钱,有地。
姚家如果倒了,钱可以充盈国库,地正好分给小农。
均田令不就得以推行了吗?
世家门阀自然也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又开始找姜知许唠嗑。有姚家这个活生生的先例在,倒是没人敢打什么歪心思,把姜书渺往‘妖女’的方向上引。
陈浔之曾透露过,姜书渺入学第一天行拜师礼,他差点被天雷给劈了。
凡人哪里斗得过老天爷?
那小女娃连仙人都可以轻易捏死。
所以他们只能以利益劝说姜知许,姜知许烦得很,主动将姜家一半良田都上交朝廷。
洪德帝龙颜大悦,直接给姜以清和远在西北的姜书漫升了官。
姜知许已是位高权重,再升就要封王了,但他还年轻,倒不用这么急。
他找了个理由把曾经参奏过姜启的御史大夫徐钧给罢免了,让姜以清顶上。
从六品到从三品,直接升了六级。
坐火箭都没这么快的。
朝中自然反对者颇多,其中包括姜知许的连襟,尚书左仆射陆绥。
但他回家后就被老婆揪着耳朵骂,“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儿子始乱终弃,伤了漫漫颜面。人家不计前嫌,还在你儿子成婚时贺礼相送。湖阳大度,没有怪我教子不善。你倒好,反手就插她儿子一刀,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姐妹俩感情好?非要从中挑拨?还是被高官厚禄腐蚀了心肠,瞎了眼,好赖都不分了?”
陆宴知陆宴和陆宴如在外头跪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陆绥连连告饶。
“殿下手下留情,我是有苦衷的…”
萧意琼怒目圆瞪,“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当我傻?徐钧是你老娘的侄儿,你的嫡亲表兄。陛下罢了他的官,给阿清腾了位置。你娘不乐意,昨天把你叫回去,肯定没少对你说什么家族大义,保不齐还在背后骂皇兄昏聩糊涂,偏信小人。忠孝难两全,你便舍了对陛下的忠心,一门心思的做个孝子了,对吧?”
陆宴知听到这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母亲息怒。今日早朝的事,儿子也听说了,父亲只是跟着应了两句,并没有针对姨父。祖母以孝道相逼,父亲也是为难,只好做做样子,也好给祖母交代。”
陆宴和陆宴如也进来了,一起帮父亲说情。
陆绥顾不得在几个儿子面前失了颜面,缓声道:“母亲年纪大了,这几年身体也不太好,她的话我不好忤逆。且阿清毕竟年轻,若这般顺利的被捧上高位,也难以服众,将来在御史台难免被刁难为难。”
怀阳长公主冷嗤,“你当我三岁小儿?顾家明明白白支持陛下推行的均田令,早就将那些个门阀氏族得罪了个遍。阿清无论官大官小,都会被人穿小鞋。”
陆绥不敢接话。
萧意琼瞥他一眼,“说得那样冠冕堂皇,你不过就是不愿与世家为敌罢了。”
陆绥不吭声。
陆家和姜家还是不一样的。
姜知许好歹和洪德帝算表兄弟,洪德帝身上流着一半姜家的血。
只要姜知许没有脑抽到谋反,姜家就不缺荣华富贵。
陆绥不想跟皇帝对着干,可他老父还健在,老母也对他施压。
他只能保持中立。
陆宴知知道父亲的难处,温声道:“母亲,父亲虽是家主,但也不能忤逆尊长。姨父前脚上交田地,陛下后脚就给他一双儿女升了官,这不就等于变相的卖官鬻爵吗?儿子说句不当的,若民间富商也如此效仿,岂非官场买卖成风?若为官者,一无才能,二无德行,如何能为百姓谋福祉?”
“你少拿百姓说事儿。”
萧意琼冷声道:“朝中世家子弟,尸位素餐的还少么?”
陆绥这时开口了,“殿下,世家子弟再不济,至少也是受过最优良的教育,论才能,他们大多数还是比普通人强许多的。陛下想要分化门阀势力,削弱世家,我都明白。可此法太过激进,怕是后患无穷。”
陆宴知也道:“身居高位者皆出身世家大族,民间若以良田换官,也不过微末小吏。若是地方官,难保不会被世家打压或者拉拢。他们失去的田地,自然会变本加厉的从老百姓手里夺回来。此例不可开。”
陆宴和也弱弱道:“若此法只针对世家,那么寒门庶族科考的意义又何在?”
若真能以田地换取官职,世家子弟连考核都不需要,连地方小官都没寒族的份儿。
就像陆宴知说的那样,前脚上交了田地,后脚就能分到田的小农那里夺回来。
均田令犹如虚设。
萧意棠沉默了。
她并非无知妇人,自然明白儿子和丈夫说的都有理。
姜以清才十六岁,进御史台也就两年,一下子连升六级确实太过了些。
世家虽然权力过大,但族中子弟为官也是慢慢升上来的。
这御使大夫,姜以清暂时还做不得。
“明天我去趟国公府。但是陆绥我告诉你,我姓萧,是萧家的公主,我的一切尊荣富贵都来自于我的出身。湖阳是我嫡亲的妹妹,你要敢为了什么前程利益背刺姜家,咱俩这夫妻也就做到头了。”
这话说得极重。
她又转过头来看着几个儿子,沉声道:“你们也是一样的,听明白了吗?”
兄弟仨恭敬应了。
翌日萧意琼就去了安国公府。
萧意棠听完她的来意,微微一笑,“阿清已经上了奏本,拒接御史大夫一职。”
萧意琼一愣,随后笑道:“阿清是个聪明的,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倒是我急躁了。”
姜书渺今天放假,不用去太学,在院子里蹲着看蚂蚁搬家,也将母亲和姨母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此番世家越反对,皇帝舅舅越不满。
但温之玄肯定会劝他。
二哥哥这官升不上去,不过大姐姐的都护应该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