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惢心从慎刑司出来后,李玉三天两头就往翊坤宫跑。每次弘历叫李玉时总见不到人。
天色黯然,敬事房的人早早递了绿头牌上来,弘历指尖扫过这些牌子,最后落在“舒嫔”的绿头牌上,随意一翻,见弘历选了今晚的去处,敬事房的公公们赶忙退下,准备侍寝之事。
进忠见弘历没选嬿婉,心里又失望又欣喜,他端着茶上前,趁李玉不在,想多在弘历跟前刷刷存在感。
他将上好的龙井放在弘历面前,茶香四溢,批阅了一天奏折的弘历早就累了,他端起茶浅抿了一口,目光扫过进忠,突然眉头一皱,今天就没看到过李玉。
弘历将茶杯放在桌上,询问道:“李玉呢?他就这么忙?”
进忠不敢抬头,唯唯诺诺道:“回皇上,李公公病了,怕把病源传给您,所以便没有来,只差奴才好好伺候您。”
弘历冷哼一声,李玉是觉得自己傻吗?他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这么久,那点小心思他会瞧不出来?上任大总管王钦的事情,琅嬅想贿赂王钦,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加上如懿被诬陷与安多私会的事情,李玉这般上心,弘历很难不怀疑两人再背地里瞒着他搞事情。
进忠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当然知道他也不会说的,自从王钦和莲心在宫中对食失败后,弘历就下令不准太监和宫女在背地里搞这种污秽的事情,不然就会被乱棍打死。进忠知道李玉爱着惢心,但偏偏惢心想过生儿育女的平凡日子,像他们这种没根的当然满足不了对方的想法,李玉也不气恼,反而默默祝福惢心,送她绒花,盼她一世荣华。只是事与愿违,惢心不但没有一世荣华,反而失去了半条命。
进忠暗自在心中感叹,原本惢心只该断一条腿的,是他在深夜悄悄前往关雎宫通知了兰绮,兰绮觉得一条腿废了也是废,干脆就让惢心伤的再重些,这样才能激起某些人的恨,接下来的游戏才有看头。
天气渐渐寒冷,前些天还下了一场大雪,倚梅园的梅花也早就开了。只是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众多,无人有心来赏花。
这日凌云彻巡逻经过倚梅园时,瞧着梅花开得甚好,突然他想起当初在冷宫当值与如懿聊天时,听如懿提起过她喜爱梅花,尤其是绿梅,凌云彻将这话记在了心里,所以一看见这么美的梅花,他就想折一些送去翊坤宫。
凌云彻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让身后的侍卫继续巡逻,自己却一头扎进了倚梅园中,逛了许久他才找到了两枝开的最茂盛的梅花折了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往翊坤宫奔去。
见到如懿的时候,她正在院中和江与彬谈话。江与彬见凌云彻,以为他有事找如懿,便自觉地退下去想为惢心煎药。
回头见到凌云彻,看到他手里的红梅,如懿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凌云彻,却不说话。
凌云彻盯着如懿,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他慢慢靠近,说道:“微臣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如懿挥了挥手中的帕子,说道:“凌大人请起,上次的事情本宫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呢,你却先来翊坤宫了。”
凌云彻笑了笑,如懿眼神瞥到他手中的红梅,有些疑惑,“凌大人这是?”
凌云彻这才想起来翊坤宫的目的,他双手将红梅奉上,身子微微弯曲,“刚刚微臣经过倚梅园,见里面的梅花开得正艳,之前听娘娘提起过喜爱梅花,便想借花献佛,希望娘娘不要嫌弃。”
如懿怎么会嫌弃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她不喜魏嬿婉,因为她总觉得魏嬿婉是靠着与她几分相似的脸庞才爬上了皇帝的龙床,她接过凌云彻手中的红梅,凑近鼻尖闻了闻,好香啊。
“凌云彻,你说本宫和令贵人像吗?那你觉得我们俩谁更美呢?”
凌云彻脑袋嗡了一下,这可难住他了。他不懂如懿为何问他这种问题,他抬头细细地盯着如懿看了一会,如懿和嬿婉确实有几分相似,两个人都很美,如懿是那种风韵犹存的,而嬿婉妩媚中又带着些小清纯,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有保护欲,但如懿不同,在凌云彻眼中,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
他红着脸低下头,刚想说出答案时,却听见惢心屋内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凌云彻大感不妙,飞快地踹开惢心屋里的大门。只见惢心衣不蔽体,身上的伤也是触目惊心,她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从床上爬到梳妆台旁,伸手想去拿剪刀,结束自己这可悲的生命。无奈她身体残疾,根本够不到剪刀,好不容易拿到了,剪刀却又掉的太远,还不等她去拿,凌云彻就这么闯了进来,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她没穿衣服,又被一个男人看光了身子,惢心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如懿也跑了进来,凌云彻的目光并未从惢心身上转移,如懿见状立马拿过棉被披在惢心身上,呵斥道:“惢心你这是做什么?”
惢心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痛苦地扑在如懿身上哭了起来:“皇贵妃娘娘,奴婢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您就成全了奴婢,让奴婢去死吧。”
如懿当然不会让惢心死,她知道江与彬和李玉都深爱着惢心,只有惢心待在她身边,这两人才能为自己所用。她在学当年琅嬅的方法,只是如懿的心思更为缜密罢了。以前的惢心不知,以为只要自己忠心,就能为自己谋出一条好路。
江与彬听见屋内的动静,也立马跑了进来,一脚将地上的剪刀踢得老远,他放下手中的药材,伸手就要帮惢心把脉,可惢心似乎很是抗拒,扭动着身躯,嘴里不断发出呜咽声,怎么都不肯让江与彬触碰自己。
如懿抓住惢心的手,安慰道:“惢心,听话,江与彬不会害你的。”
惢心摇晃着脑袋,依旧很抗拒,她的声音冷的像是腊月的寒风,拖长着尾调:“娘娘,让奴婢死吧,奴婢已经是个无用的废人了,您将一个废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