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新月藏匿在浓厚的云层之后,仅余几缕微弱的星光点缀着农庄的静谧。
农庄东侧,水井渠道旁,古老的柳树随风轻摇,细长的柳枝拂过水塘,泛起圈圈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牧草的清新气息,偶尔传来远处虫鸣的合唱,却无法打破夜的寂寥。
宋饴藏身在黑暗之中,她失神地抚摸着自己的左眼,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她的手指摸过自己的鼻子,然后是嘴唇,她的呼吸似有若无,却变得灼热。
被月色染成银白的泥土,湿润而柔软,周围是农庄的田地,白天里翠绿的草浪此时在夜风中低语着。
水井旁,木制的水车缓缓转动,发出吱嘎的轻响。
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了脚步声,哪怕再怎么悄无声息,最终也落入了宋饴的耳中。
一个矫健的黑色身影落足在屋顶上,她极目远眺,看着那陷入寂静的农庄,眼神中有许多不解。
“嗨,妹妹。”
轻微的哈气声从她的耳畔传来,湿润的热气吹过耳垂,四甲浑身颤栗,手中的短匕想也没想就朝着后面飞速刺去。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一只手臂卡住了,她没法活动小臂,想要动脚,却被身后来人以腰部为支点,猛地旋转摔在地上,紧接着,锋锐的短匕就悬在了她的眼前……左眼。
刀锋和眼球仅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四甲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她呼了口气,伸手摘下了面具。
“二甲?”四甲的声音中满是惊讶,随后便是怀疑:“你竟然还活着?”
宋饴面对着四甲,她没有如四甲预期般收回刀刃,而是凝重地看着四甲的眼眸。
“四甲,是我,我没有死,还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宋饴耸了耸肩头,她带着笑,并不轻松,但又如释重负地说着:“我现在终于有自己的名字了,我叫宋饴,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四甲迷茫,然后警惕地打量着宋饴:“另一条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再是影卫了,我不想继续呆在那个畜生的手下,没日没夜的出任务,舍生忘死地做到最好,就只是为了躲避被他折磨、虐待,任由他兽性大发,随心所欲!我受够了!”
宋饴凑近了四甲,她的话语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迸发出来,那是最原始的恐惧、怨毒和仇恨。
“你是我的好姐妹,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加入我,我们可以侍奉新主,不必在经历那些恐慌。”
宋饴的明眸闪亮着光彩,她激动地说道:“你曾说过你喜欢蝴蝶,你羡慕它们自由自在,你可以!”
“但蝴蝶活不长,不是吗?”四甲闭上眼睛,冷漠地给予了回应。
“你这是在玩火,二甲,侯府的手段你我都最清楚,一旦被发现,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四甲睁开眼睛,几乎是愤恨地说着:“你哪里是为我解除枷锁?你是要把我推入火坑啊!”
宋饴的唇瓣触碰了四甲的左眼,她本能地伸出手,轻抚四甲的眼眸,捏了捏她的鼻子,拇指拂过她的唇瓣,感受着四甲脸上的温度,宋饴的眼睛愈发亮了。
“死无葬身之地?呵,那又如何?难道你不想摆脱那些束缚,不想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们一直活在世子和侯爷的阴影下,现在……现在,是时候改变了!”
“你难道忘记了六甲和三乙,她们就因为任务失败,被扔给了畜生,你也在场,那是杀鸡儆猴,他们逼迫我们看着她们被侵犯,虐待,最终变成那些畜生的口粮,我们剁碎了她们的尸体,你记得吗?”
宋饴愈发激动,她压着四甲,把身体重量击中在她腹上,让她不能深呼吸,无法蓄力。
“我不想再经历那些了,我看到过最美的星光,我绝对不要,绝对不要再回到黑暗里面去!”
宋饴的语气越来越快,她掐着四甲的脖颈,却没有用力,她期待着,期待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够明白。
四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动摇,宋饴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自由?但你说的是侍奉新主,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重蹈覆辙?”
四甲的问题尖锐而刁钻,她看着宋饴彤红的脸庞,补充道:“嬷嬷曾言,男人最会骗人,我看你是被人骗了,我们都是工具,谁会真心对我们?我们都是蛇蝎,谁敢真心对我们?”
“他会。”宋饴抓住四甲的手,她的声音更加柔和:“四甲,你我都是舞字营的精英,我们的价值远不止于此,我们现在可以成为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别人的棋子。”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口口声声要侍奉,却又告诉我可以自由,你口口声声说着新主,却又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四甲摇摇头,她的眼神变得清醒,恐惧压过了对自由的渴望。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美好的事情?”她开始挣扎,她想要逃脱宋饴的掌控。
“那就别怪姐姐狠心了!”宋饴咽了口唾液,她含着泪,作势就要刺下匕首。
“慢着!”四甲恐惧了,对死亡的恐惧又一次压过了她对于世子的恐惧,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匕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想死,她不想在这大好年华里死去。
她还含苞待放,她还没有盛开,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
宋饴停了下来,等待着她的选择。
四甲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决然,她终于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我不想一辈子活在世子的阴影之中,我宁愿……我宁愿去侍奉其他人,我宁愿死在斗争里,我也不要等着被折磨致死的命运。”
“那么,加入我吧,四甲,我们一起,为自己而战。”宋饴眼里游过一缕寒芒,她清楚眼前的四甲只是暂时不想死而已,她需要被启示,她需要承受痛苦,她需要看到,看到那最美的星。
“好,我跟你一起,但宋饴,你可别让我失望。”四甲叫出了宋饴的名字,她虽然还不适应,但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是独自一人来的,九字营的死士被我安排在农庄的西侧,有五十名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