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那位刘老板打过电话后,在等待对方到来的间隙,陈晓晨向吴桐和闫志杰大致讲述了这个院子的基本情况。
二人听完,吴桐沉默不语,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闫志杰则和陈晓晨一样,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四个人也因此坐在车里,展开了新一轮的讨论。
自从厂子出了事,刘成便陷入了无尽的焦虑与煎熬之中,每天都麻烦事儿不断,一脑门子官司。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四处奔波,托关系、找门路,试图减轻自己的责任,就是前往医院,看望受伤的工人,安抚他们以及已逝工人的家属。
此刻的刘成满心懊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太过贪心。
由于生意越来越红火,为了增加产量,他开始让工人们两班倒,不断延长厂里的生产时间。
当初盖厂房时,为了节省成本,他选择了承载能力稍差、价格却更为便宜的电线。
卖电线的商家在售卖的时候就一直在提醒他,这个粗细的电线,搭配他日后要使用的那些设备,工作5个小时左右就应该歇一歇,连续工作8个小时左右就是它的极限了。
然而,那时的刘成一心想着尽快把厂子开起来,根本没把商家的话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8个小时的最大工作时长完全能满足自己的需求,等厂子赚到钱了,再整体更换电线也不迟。
随着厂里挂面的销路逐渐打开,生意越来越红火,刘成渐渐忽略了电线的隐患。
等到挂面供不应求时,他更是彻底将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随着生产时长不断增加,工人们实行两班倒,厂里的生产时间也从最初的8小时,最终延长到了14小时。
就连午休时间都是两拨工人替换着吃饭,生产设备则是一直在工作。
如此长时间的连续运转,工人们靠着倒班可以缓解疲劳,但厂里的各种设备和电路却渐渐有些不堪重负了。
终于,在9月26号那天,本就承载力不足的电线再也无法承受连续的传输任务,温度开始不断攀升,在达到高温状态以后,没用多少时间就将外面的绝缘塑料彻底烧穿了。
此时,生产车间里的工人们都在全神贯注地赶制市里的订单,谁也没有注意到电线的这处位置已经渐渐冒出了白烟。
随着烟气越来越浓,逐渐转为黑色,电线外面的塑料保护层被成功引燃。
直到这时,车间里的工人们依旧没有察觉异样,火势也越来越大。
说起来也是倒霉,着火位置的下方正好就是产品堆放区,里面堆满了刚刚打好包装、等待运往仓库的挂面。
就这样,火势蔓延到一定程度后,电线外面的保护层开始融化,一颗颗带着火焰的液态塑料滴落在下面的挂面上。
挂面作为可燃物,没过多久就被引燃了,火势也因此变的愈发大了起来。
等到有人发现火情时,火势已经失控,由于堆放区靠近门口,大火迅速封住了绝大部分出路。
生产车间里的七个工人,只有一个腿脚快的小子毫发无损地跑了出来,其他六人都不同程度地被烧伤。
其中伤势最严重的两人,一个在抢救无效后离世,另一个则连医院都没坚持到,在送过去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
当正在外面应酬的刘成得知消息匆匆赶回来时,看着眼前刚刚被扑灭大火,到处凌乱不堪的厂房,听着其他人汇报的具体情况,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直到消防方面带队的班长,和本地片区派出所的副所长一起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刘成才逐渐恢复了意识。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虽然注定要遭受经济损失,但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然而,随着消防队和警察方面调查火灾成因的工作人员陆续到场,刘成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开始胆战心惊。
经过现场勘察,消防队初步认定此次火灾是由电线过载发热导致的。
警察方面则在询问现场员工,了解了具体情况后,抓住了刘成私自延长生产时长这一关键问题。
就这样,一场刘成以为的意外演变成了他需负主要责任的安全事故。
流程走完后,消防和公安的公务人员陆续撤离。
刘成急切地想要打听此事将如何处理,可这两拨人都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说会上报给领导,让他等通知,随后便上车离开了。
还是片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念在往日的交情,在离开以前好心提点了刘成几句,让他赶紧放下其他事儿,带上钱去医院,想尽办法稳住受伤人员的伤情,只要不死人,一切都还有转机。
结果,刘成带着钱刚赶到医院,就听到了其中两人已经去世的消息,这让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那些死伤人员的家属看到他后,立刻将他团团围住,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地指责他。
尤其是那个在半路上就离世的工人家属,更是对着他大声咆哮,情绪激动得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要不是刘成所在村的村长及时赶到,喝退了这些本村及周围村子的村民,刘成这顿打肯定是躲不掉了。
在村长的调解和有意引导下,家属们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看到这种情况,刘成也没敢立刻提及赔偿的事情,只是紧紧抱着装钱的兜子守在医院,随时准备缴纳治疗费用。
刘成的这个举动,让家属们的态度有所缓和,甚至有一些家里人伤势不重的家属还对他表示了同情。
之后的日子里,刘成每天都像之前说的那样,为了火灾的善后事宜四处奔波。
一直到去年12月份,住院的工人都出院后,他才开始逐个与这6家人商量赔偿问题。
最终,刘成和这6家达成协议,承诺赔偿离世的两家各二十五万,受伤的四家赔偿金额各不相同,加起来共计四十四万多。
刘成自己手里的钱,在这段时间支付住院费和四处奔走的过程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好在这些年他也认识了不少人,凭借多年积累的人脉,又陆陆续续借了二十多万。
他能借到这么多钱,并非他刘成的面子有多大,而是大家都知道他最近虽然摊上事儿了,但名下还有厂子和厂区下面的那块地,这笔钱借出去不至于打了水漂。
然而,即便有了这二十多万,也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赔偿金依旧有大半的缺口。
于是,走投无路的刘成,无奈之下动起了卖厂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