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菊的这番话点醒了李秋君。是啊,可不都是互相揣测对方吗?只要没有坏心眼,不干坏事,嘀咕两句也不算什么。
这天晚上回去得巧,管理员因为有事还没下班,李秋君马上问起宿舍床位的事,说自己有个小姐妹也想住过来。
管理员一脸严肃:“是外来人员?外来人员的话要自己带身份证来登记,住宿费用和你们不一样的。”
“我那姐姐也是咱们鸿腾机修厂的,只不过不是金工的。”李秋君解释道。
管理员听了没松口,说对内的床铺没有空的了,过一阵再说吧,李秋君只有悻悻而回。
回去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向莉也在,她老老实实在坐在桌旁看小说,旁边还放着吃了一半的盒饭。那玩意早就凉透了,时不时有苍蝇飞过来停在上面。
她抬了一下头就算打过了招呼,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对着换衣服的李秋君说:“对了,刚刚有人找你。”
“谁呀?”李秋君疑惑着,心想会不会是袁湘呢?
向莉一脸古怪:“你们工段的,叫陈鸿。”
“陈……”李秋君摇了摇头:“我们工段我不认识多少人。”
向莉放下书本:“你们工段检查站的,长得最帅的那个。话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李秋君一脸疑惑,想了想她说的是不是之前胡运林介绍的那个陈哥呀?她见过两次,那人戴了个黑框眼镜,头发乱乱的,模样还行,但是称之为最帅有点严重了,估计是向莉自己心目中最帅的吧。
这么想过之后,她哦了一声:“见过,不太熟。他来做什么呀?”
向莉有点幽怨道:“我怎么知道。”
李秋君没在意,端着盆子去洗了脸脚,回来换了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借着台灯翻看一本从罗菊那里拿回的杂志。
向莉也很安静,躺在床上侧卧着一声不吭。正当李秋君以为她要睡着时,她忽然冒出一句:“陈哥是不是喜欢你呀?”
“咳咳,都不熟,喜欢什么呀。”李秋君飞快地说:“你问这个干嘛?”
向莉倒是坦白:“那个啥,我还挺喜欢陈哥的。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没意思的话,就别缠着他。”
李秋君哦了一声:“我不缠着,你们随意就是了。”
向莉在李秋君的心里多了一点改观,至少发掘了她的一个优点,就是简单、直接、敢爱敢恨,说话做事比较干脆,不会藏着掖着。
……
此后的若干天里,向莉如同她说的那样,积极主动地追求起了陈鸿,打饭的时候总是凑过去聊天,还经常跑到三楼陈鸿的寝室去玩。
陈鸿来510找过李秋君两次,李秋君一次装作有事,躲到袁湘屋里去待了好一阵。还有一次直接说自己要看书学习,准备成人高考,盯着一本技校委培时的书佯装学习。
李秋君对陈鸿是真的没任何感觉,骨子里的保守也让她排斥他的靠近,次数多了,陈鸿自己也感觉到了,也不好意思再来打扰她了。
而玩笑开着开着,竟变成了真的。罗兰姐和林强哥周五的时候来了一趟,除了给她带了父亲留下的东西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成人高考已经报名了,从现在复习到明年六月,就要开始考试了。
罗兰姐所说的成人高考其实是指公司内部的冶金工业大学,每年都会针对职工招生,属于周末制,学期为两年或三年。
罗兰姐这一次先斩后奏,告诉李秋君的时候,名都已经报上了,所以这事一点缓冲也没有,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不走也得走了。
李秋君第二天就跑去市新华书店买来了成人高考教材,因为是内部学校,所以只需要考三科。看着那撂厚厚的课本,她有片刻的恍忽,去年奋斗的记忆又历历在目。
抱着大家一起努力的心态,李秋君把这事告诉给了袁湘与罗菊,以及分到远处的罗慧娟。罗慧娟是个单纯又热情的姑娘,一听马上就说:“秋君你报名了,那我也报,到时咱俩就可以一起上大学啦!”
袁湘听后笑了笑没说啥:“我考虑看看,总感觉这个有点浪费时间。”
李秋君马上解释道:“不浪费呀,一边上班一边上学,一点也不耽误的。”
袁湘看了她一眼:“我是说参加成人高考浪费时间。还不如报党校呢,只要有推荐人就可以直接上。”
袁湘不屑地看了看那堆学习资料,低下头摆弄起了自己新买的指甲油,纤长的手指配上鲜亮的蔻丹,有一种艳丽奇异的美感。
而这边的罗菊,却是直接拒绝了:“秋君,我不合适。”
“为啥呀?”李秋君不解。
罗菊摇头,说了一个理由:“我们车间周末经常加班,时间不稳定。”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也不想学。”
其实,李秋君知道,最后一个理由才是真正的原因。她微叹一口气,想了很多办法去说服她。可最终无果,这个沉默寡言又温柔的姐姐与大姐一样,执拗得要命,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去。
……
金工车间每年都要进不少轮换工,除了她们,还有一些技校、中专、大学分配下来的毕业生。而今年的新职工人数是近些年来最少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少……
大家都知道,国家政策出来了,轮换工之后没有了。另外这些学校的分配制也没了,越来越倾向自主择业。
车间的团委、工会每年都会为新进职工安排许多活动:辩论赛、劳动竞赛、茶话会……等等。今年车间虽然只有十几名新进职工,这些活动也并未减少。
游走于这些活动之间,李秋君的实习很悠闲。下班之后也是看看书,和小伙伴逛逛街,日子过得很快。
唯一要说不好的,就是手头太紧。大姐考的师范学院学费极少,是有国家补助的。但是生活费什么的总需要,毕竟城市不比农村,干什么都要钱。
家里有奶奶的病拖着,给不了多少。所以李秋君一发了工资,就给大姐的账户汇上五十块,贴补贴补也是一个心意。
而此时她自己的实习工资,也才两百多块呢。除了吃喝和必要的置衣费,剩下的她都攒着,准备明年交学费。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到了1998年3月,满大街都放着来吧来吧相约九八的时候,向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