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谣言来源多处,寝室里、教室里,甚至是在食堂里……李秋君越听越无语,她一本正经地反驳过几次。可是每次反驳,每人都摇了摇头说:“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
李秋君心里想,我不懂,你们就懂完了?没有的事也说成有,就开心了?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恐怖。
罗慧娟根本不知道这些,她让李秋君帮着请了一天病假,躲在寝室时睡觉,连早饭午饭都没吃。
下午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喊住了她,简单问了几句罗慧娟的情况后,叮嘱起来:“让她明天来上课,不要胡思乱想。你们是有单位的人,就是在学校,不也有老师吗?”
李秋君打了饭,顺便给罗慧娟买了一份带回去,将班主任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她:“班主任就是让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罗慧娟用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米粒往嘴里送,好半天才说:“我怕那人来找我麻烦,他爸是学校老师,这次我得罪了他,万一他来陷害我,我分配的事情就完了。”
“怕啥,你爸和他爸不是朋友吗?你告你爸去!”
“不行不行,这种事情好丢脸,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罗慧娟顿了一口气:“姐姐,我不理他就是了。”
李秋君不置可否,这件事毕竟是罗慧娟的私事,她只能观望,并无发言权。她也不敢说同学间的流言绯语,感觉说出来也会让她情绪不好,索性作罢。
此时的李秋君以为,就算有流言,也很快会烟消云散,谁知道此后的几天里,事情却愈演越烈……
闲言碎语升了级,明明是刘勇诱骗她去火车站,却被传成了罗慧娟为了分配,勾搭他去的。
明明是一群男孩灌她喝酒,却被说成了她天性好吃懒馋,缠着那些男孩让他们请客。
明明是班主任找到她,送她回来的,却被人说成被班主任逮住,带回了寝室,并且还要给一个记大过的处分。
自古以来,流言最是可怕,有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用一些莫虚有的事情让你百口莫辩。
罗慧娟自己也感觉到了大家的指指点点,她的心情压抑得很,感觉异样,却不知道这些人议论她什么。
周三的一天晚上,她去五楼厕所,刚把自己关在隔板里,就听到了洗手池旁的一番谈话……
“你听说没有,委培一班的罗慧娟的事,跑去勾搭技校生,真的丢了我们轮换工的脸。”
“不会吧,我看她平时很活泼乖巧的,年龄还那么小啊!你听谁说的?”
“就是轧钢班传出来的,当时喝酒的就是他们班的男生……”
这两个女生正小声聊着,隔板一响,罗慧娟胀红着脸走了出来,站在身后瞪着她们:“骗人,他们胡说!”
两个女生尴尬地赶紧关了水笼头,相继往厕所外走去,其中一个女孩扔下一句话:“关我们什么事,是刘主任的儿子自己说出来的……”
罗慧娟在厕所里默立了许久,然后快步跑了出来,去敲李秋君寝室的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叫了出来。
“姐,现在能陪我去个地方吗?”罗慧娟一脸恳求。
李秋君茫然道:“去哪儿啊?你要去逛街吗?”
罗慧娟摇头:“姐,我想去趟刘主任家里。刘勇到处说我的闲话,我寻思着,只有他爸他妈才治得了他!”
李秋君沉默了一会儿后:“今天太晚了,马上就要熄灯了,我明天陪你去吧!”
罗慧娟用力点头,一脸的感激:“谢谢秋君姐。”
李秋君盯着她看了一眼:“别叫我姐,咱俩差不多大。就叫名字吧,我先回去睡了。”
李秋君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她了,想象中这可是个鸿门宴……不,根本没有宴,人家才不会请她们吃饭呢。
第二天一大早,也就是六点过天都没亮的时候,两人就出了宿舍门。
罗慧娟小声地说:“刘主任家就住在校门外的家属楼,我爸之前带我去过一次。他老婆是图书馆管理员,她很厉害的。我们这会儿去,他们正好都在家。大清早地跑去,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李秋君无语道:“都火烧眉毛了,还管他礼不礼貌。”
“也是。”罗慧娟有了底气,攥紧拳头走在了前面。
此时校园的小道上一片漆黑,路灯昏昏暗暗的,隔很远才有一点微微的光。两人的身影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如同她们此刻的心情。
旁侧的食堂里传来了声响与气味,闻起来像是某种泡菜的酸味,李秋君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在她眼中,技校里最值得期待的,就是食堂里的各种饭菜了,不论是宫爆鸡丁还是姜丝炒肉,抑或是早上酸酸辣辣的泡菜,都比自己妈妈做的强上百倍。
农村一向不重视饮食的,她妈也没时间,每顿都是随便糊弄,南瓜稀饭、红薯稀饭、豇豆稀饭……加上一些乱七八糟发齁的咸菜。
偶尔过节过年才会有肉,并且肉也做得很粗犷,大坨大坨的炸酥肉、蒸烧白、粉蒸肉诸如此类的。
老家的饮食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素的寡死,荤的腻死。平时肚子里空落落的,有了肉猛吃一气,不消化是常有的事。
所以来到渡口市的李秋君,感觉进入了一个美食的新纪元,每顿都有荤有素的,她一顿能吃一大盆饭,格外满足。
她在这边咽口水的时候,罗慧娟却紧张地扯着她的衣袖:“就在校门外第一栋,你看见没有,他家亮着灯。”
李秋君安慰她:“不怕,是他们儿子有错在先,你是占理的那一方。再说了,我妈经常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两人在楼下一通打气后,牵着手上了楼。刘主任家在三楼,是那种很高级的不锈钢防盗门,李秋君正要上去敲,罗慧娟制止了她,按住了门上的红色按钮:“有门铃呢。”
此时的刘家正在吃早饭,其实是刘主任两口子在吃早饭,刘主任的老婆顾老师一边吃,一边看一眼卧室:“这孩子咋还没起?再不起要迟到了,我再去叫一声吧。”
“不管他,迟到了让老师罚他几次就知道厉害了。”刘主任盯着面前的报纸,一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