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你们和张龙去那边聊吧。我和我娘聊我们的。”
“好。”
张龙跟他父母走到操场另一边了,李虎看着这一家人,心中不是滋味。
梁吃饱没有离去,看着这个学生,觉得有些像自己当年,他知道李虎的家庭背景,只有一个母亲。
自己当年也同样只有一个哥哥,“他娘一个人来看他,想来很是关心李虎。”
可怜,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过这句话不对付李虎。
在李虎的脑子里,父母之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不论是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爱,还是他自己从这二者身上所获得的,都是模糊的,并不是李虎没有理解爱的能力。
只是单纯的,他幼年丧父,父亲这个概念自然是模糊的,那他为什么对于母亲的爱也模糊呢?
“乖儿子长大了,挣的钱比以前多得多了啊。”
李虎的母亲走过来第一句便是这个。
她今年才三十三岁,可是仪容却有四十岁的老态。
她是笑着说出上面那句话的,只是靠近李虎的时候她的眼里透露出一股子恨劲,像是对待一个十分十分痛恨的人。
她的第二句就搭配着这股子恨意说出来,比这个时节午夜的风还要令人寒心:“你小子可以啊!一个月三十两银子?!你就拿一两五钱孝敬你老娘?哎呦,还在信里说自己帮人做工一个月,辛辛苦苦才一两六钱银子,留下一钱银子作下个月的饭钱。”
说到这里她直接动手打人,不过她的手被梁吃饱用灵气抓住了,不能再动分毫。
梁吃饱面对这样不爱惜家人的人十分厌恶:“这里是国子监,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被梁吃饱说了这么一下,她气势顿时就弱下去了。
只是她的嘴上仍旧不饶人,恶狠狠,但是又很小声地对李虎说:“我的儿子自然是要给我赚钱的。不然我养他这么大?李虎!你翅膀硬了,敢骗我,要不是问了别人,还真被你框住了。你小子给老娘记住了,每个月三十两银子,你要给老娘送过来二十九两银子。”
李虎糯糯地点点头,不敢看他母亲的眼睛。
那一双在深深凹陷的眼窝里仍旧想要凸出来的眼睛。
即使成为修士了,李虎还是怕他的母亲,这是一种刻在他人格里面的东西,是从小到大一次次打骂要求烙印出来的。
就像【拴住大象的小木桩】一样。
李虎的母亲见到乖儿子如此“懂事”心满意足地说了句:“那就好。”
之后就打算走了,就连半句寒暄都没有。
梁吃饱对她转过去的身影大声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生活在这京城里,哪件事不需要钱?这三十两对于修士的训练来说不过是最基本的保障,是太子爷、是天府国照顾这些孩子的恩情,不是给你肆意挥霍的!你给我站住!”
梁吃饱说完,迸发出骇人的气势,二转巅峰的修为,对于一个没有装配任何灵具法宝的凡人来说,就好比大象与蚂蚁的差距。
女人不敢乱动。
可即使这样,这个女人的嘴也没有软下来:“关你什么事?我生的他,我养的他,他挣的钱就都是我的,怎么来的我不管,那是他烦心的事,反正就是要给我。”
李虎听到这里神情更是黯淡。
他的母亲越说越激动:“想当年我可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多少人来追我,可是就是我眼睛瞎了,嫁给他爹那个窝囊废,他爹在我没有怀他的时候天天打我,赌输了就拿我出气,我怀上了他还是天天出去赌,我生他那一天,他爹被债主找到打了个半死。说要拿我抵债。。。”
梁吃饱听她说这么些家长里短,也不好发狠,态度渐渐软下来。
她又接着说了一大堆,总之就是前夫怎么待她不好,一肚子委屈。
而在李虎三岁的时候就没有爹了。
梁吃饱问:“他爹是他爹,你怎么对你儿子这么刻薄?”
那女人说:“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爹了,我看着恨。不行吗?早知道那个死鬼这么早死了,我就不该生这个拖油瓶出来。”
三十三岁,还是粉妆艳抹,还是细心打扮,若是她安分一点,还有几分样貌,但是配合她现在的举止,就实在是令人反感。
“之后又拖累我么多年,现在可以自己挣钱了,那就都是我的,都是我应得的!”
李虎被他母亲说哭了,本来这个年龄又是青春期,加上看着张龙那么幸福的家庭,一下子他的情绪就崩塌了。
他九岁就被他娘赶出家门说要自己挣自己的饭钱,十岁前他都没有上过学。
要不是街上的城管收了他摆的摊子,发现他年纪这么小还没有上学,找上他家,强制要求他娘让他上学,他之后都不会上学。
一想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怎样的受到亲人的爱护,他自己是多么的没人爱。
这之前受到的种种好像一颗颗炸弹一样,埋在他的脑子里,现在被“就不该生你出来”给引爆了。
情绪的堤坝被猛地炸开,破碎的理智用泪水决堤。
李虎嘶吼道:“是,我就不该被你生出来,现在这条贱命还给你。”
说罢他从储物袋里取出前些日子买的那把飞刀,猛然刺向自己的心脏。
这把刀抵在李虎的胸口,再不能往里面进去分毫。
“李虎。你是我的小弟,我有让你今天死吗?”
战霸天两个指头钳住李虎手中的利刃,浑身散发出嗜人的煞气,整个操场无一人敢动。
“怎么回事?你跟张龙上课都没有来,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你要死要活。”战霸天卸了李虎的利刃,收起煞气问他。
经过刚才那么一下,李虎清醒许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一切都告诉了战霸天。
而这些事情就算是战霸天也接受不来啊,他想象不到,一个母亲可以这样对待儿子。
他自己是在父母的爱意中诞生成长的。
不过他很快就从一愣一愣中恢复过来,对李虎说:“看来即使是生身的人,也会伤害你,你不必多在意,做好你自己就可以。”
战霸天对李虎的母亲说:“不管怎样,他是我的小弟,我战霸天的小弟,你这样弱的人,有什么资格贬低他?”
李虎虽然因为母亲而情绪崩溃,但听战霸天这样说,仍旧制止:“老大。”
战霸天看向李虎,知道他不喜欢这样,可是不给他上点猛药,他仍旧是抬不起头。
李虎的母亲被眼前这个一米五几的人骇住心气了,一句话都不敢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只听战霸天说:“我本来是不想要强调特权的,但是你知道么,凡人不论亲疏,见到修士都要行礼。你该给你儿子行礼了。”
战霸天并没有乱说,确实有这个规矩,不过这一条主要看当事人的意愿,当事的修士不在意的话,可以忽略,但若是强制要求就需要重视了,这是他上一世还比较傻的时候所遇到的事,当时他十五岁,在外收集奇草异花。
说着,战霸天就要用自己的天罡气枪毙这个女人给李虎鞠躬,可像是被触及了她的“逆鳞”,她嘶吼,表情几近疯狂:“不要,反了天啦!”
在她眼里,李虎就是她死去丈夫的转世。
她丈夫以前怎么整她,她全部都还回去了,如此几年,早就习惯了。
怎么可能这样的东西低头!
可是战霸天就是霸道,不管她难听的嘶吼。
李虎就这样被看不上他的母亲鞠了一躬,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是要钱吗?这个储物袋里有三百斤白银,全都给你。以后不要找我兄弟的麻烦了。至于他怎么对你,我不管,反正别让我看到你。”
战霸天说完就把储物袋抛到李虎他娘的脚边。
李虎不是滋味。
但是当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嘴角带着笑意去捡起储物袋,还骂了一句:“也行,那么个赔钱玩意挣了这么多钱,这么多年也算值了。”
李虎的心彻底死了。
不过这个储物袋李虎他娘捡不起来,太重了,储物袋就是有这个弊端。
三百斤,一个凡人成年男子都不能抱着走,更不用论一个女人了,战霸天是故意为难她的。
“虽说可以花些钱找人运回家去,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带走五十斤都算是她的本事了。”
战霸天如此想着。
李虎笑容满面地帮他娘拿起地上的储物袋:“娘,我来帮你把这袋子钱带回家。”
他娘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战霸天梁吃饱也是摸不着头脑。
“老师,我要请个假,送我娘回到家就马上回来。”
梁吃饱有些不知所措,答应了:“好,但是路上注意安全。”
战霸天问:“你这是?”
李虎答:“老大,我娘把我卖了给你。我现在是把我的过去都送回故乡去。老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去死我都听你的。”
李虎收起储物袋就打算跟着他娘离开。
他虽然笑着,但是目光全无。
战霸天神识给李虎传音说:“那你娘可是做了个赔本买卖,我这个愿意给我卖命的兄弟可是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