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染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向司空饮月，呼吸瞬间乱了节奏。
司空饮月皓月般的眼眸，隐约泛着丝丝邪气，但眼底清明如水，丝毫没有多余的情愫。
江笑染凝视着那双清明的眼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好像他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司空饮月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之前我若有什么不当的行为让你误会，我向你道歉。”
江笑染瞬间如遭雷击被定在了原地，像是一个本来还心怀一丝希望的囚犯，被判了死刑。
囚犯知道自己会死，但亲眼看到大刀朝自己砍来前，总还怀着一丝缥缈的希望。
他只觉得心口像是缺了一个角，一抽一抽的灌着冷气，灌到了骨子里面，让他遍体生寒。
他呼吸微促，胸腔像是融进了粗粝的铁砂，磨得他生疼。
可他依旧不死心，他将他为数不多的自尊抛至一旁，不甘心地开口问道：“为……为何……”
他眼中的不甘与痛意让司空饮月有些难受，她转头看向窗外，回道：“我把你当朋友。”
在司空饮月了解江笑染后，她便知道这人不能惹。
表面冷心冷情的人，一旦动了心，就如烈火燎原，能灼烧一切。
司空饮月对自己的要求是：可以走肾，但不能走心。
因为等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疯魔，拉着这个小世界陪葬；要么完成任务后离开，获得真正的重生。
在这两种情况下，哪条路都不适合走心。
可江笑染是走心的，那她便不能糟践别人的真心。
江笑染漆黑的眼眸，如一潭死水，有些木木地说道：
“是因为我……我不会说话逗公主开心？还是，还是因为我出身不好，公主不喜？亦或是……因为扶桑？公主不想他生气？”
“都不是……”司空饮月补充道：“对了，此事与扶桑无关。”
江笑染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涩声道：“公主果然护着他，怕我找他麻烦吗……”
司空饮月一脸无奈，江笑染的脑回路，有时候她也不太能理解。
再说了，他如今灵力尚未恢复，怎么去找一棵万年老树的麻烦？
只不过因为扶桑不通人情世故，她本不想将他扯到此事里，免得越搅越乱。
江笑染见司空饮月不反驳，便默认自己猜对了，他内心酸涩无比，鬼使神差地说道：
“我可以不要名分……在人前，我也不会与他争的……”
司空饮月被江笑染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逆天“小三”发言？
江笑染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杀手，可不能走上这条歪路啊！
不过，既然直说拒绝他的心意没有用，那扶桑这棵雌雄同体的万年老树，有需要倒是的确可以拿来当一下挡箭牌。
司空饮月在心里，默默给扶桑点了一根蜡，误会也就误会了吧，反正之前解释也解释过了，没人信啊……
“话已至此，江笑染，你我只是朋友。”司空饮月得出了最终结论。
江笑染静静地看了司空饮月良久，最后神情带着淡淡的自厌，开口道：“公主恕罪，是我僭越了。”
司空饮月看着江笑染，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你跟妖族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能以血寻迹？”
江笑染尚未从之前的情绪中走出来，反应了一会才回道：
“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我自小就发现我能听懂一些妖兽的话，它们好像也会莫名信任我，甚至害怕我……”
“那以血寻迹是？”司空饮月又问道。
江笑染眼底坦荡，缓缓道：“幼时，经常遇到有些妖兽被人捕猎，有些妖兽找不到幼崽或兄弟姐妹，就会偷偷来寻我，帮它们以血寻迹。”
司空饮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你与你母亲血脉相连，你却无法感知到她在哪里吗？”
江笑染眼眸黯淡下来：“无法感知……”
“无妨，那你我便找妖王北庭羿问个清楚。”司空饮月冷声道。
没多久，雍州城军大军开拔，唢呐声响，哭丧声起，上千具棺椁鱼贯而出。
随队的有玄天宗弟子、司空饮月的男宠，队尾又加上了近二百位失踪妖族的家属。
大部队一路浩浩荡荡地朝妖界行去，不到七日便到达了妖界之都——噬城。
妖族虽散于九州大陆，但以十万大山为据点，也并不是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他们也与九州大陆通商往来，噬城街市的繁华，与九州大陆一般无二。
十万大山连绵不绝无穷无尽，并不是苦寒荒芜之地。
有些山峰终年飘雪，有些山峰四季如春，有些山峰终年炎热如火焰山。
大山深处，更是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河流无数，一片生机勃勃。
当司空饮月的送葬队伍到达妖界后，城池大开，无人阻拦。
于是这一队送葬的人马，便一路敲敲打打地行至了妖族了都城——噬城。
都城大门打开时，数千妖兵列队而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骑着一只三头白狮缓缓行来。
来人正是妖王北庭羿，北庭羿乃凤凰化妖，修为深不可测。
北庭羿身材伟岸，银白色的头发搭配白皙的肤色，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让他看起来犹如一尊雕塑。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眼睛的的瞳仁不是黑色，而是火焰赤色，妖异至极。
凤凰身上的羽毛和尾翼化作了一件华丽的长衫，赤色长衫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
北庭羿身骑三头白狮行来时，千山念身下的巨虎一步一退，巨大的身躯躲到了江笑染身后，甚至还趴了下来，将头埋在了两只虎爪里。
千山念扛着斧头瞪着眼，眼睁睁地看着平常耀武扬威的巨虎，怂得跟老鼠似的。
司空饮月瞅了眼自己输虎又输阵的“队友”，摇了摇头。
巨虎将庞大的身躯藏在江笑染身后，身子露出了98%，但它为了减少露出部位，它特意将耳朵都扁成了飞机耳。
千山念叹了口气，飞身下虎，扛着开山巨斧便立在了司空饮月身侧。
倒是颜予之肩膀上的小白猫，灵智未开，虽然见了三头白狮有点怂，但为了看热闹还是没躲到颜予之怀里去。
北庭羿先是看了一眼被巨虎当做保护盾牌的江笑染，他妖异的眼瞳微微一震，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接着他看向趴在地上，两只爪子将头埋起来的巨虎，嗤笑一声：“哪里来的小猫？”
随后三声狮吼，震彻云霄
巨虎飞快地在地上刨起了土，不一会便挖了一个脑袋大的坑，猛地将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
千山念看到巨虎的动作，面纱下的嘴角抽了抽，但她随即大方地对北庭羿介绍道：“它叫咪咪……”
巨虎闻言，又使劲把脑袋往坑里扎了扎。
北庭羿似乎被这个称呼给逗乐了，他焰色的眼眸看向千山念，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雍州城城主千山念，有点意思……”
千山念将巨斧往肩膀上一扛，学着他的口吻道：“凤凰妖王北庭羿，有点意思。”
北庭羿闻言低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他转头看向千山念身侧的司空饮月，开口道：
“千具棺椁，万里送葬，上万妖骨魂归故里，饮月公主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