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82年,周厘(xi)王元年。
齐桓公问管仲:“按照你的治国理念进行国家政治经济体制改革,已经有了成果了。如今兵精粮足,百姓都遵守法律和道德礼仪。我想要召开一个国际会议,联盟几个国家,我来当老大做盟主,你看如何呢(寡人承仲父之教,更张国政。今国中兵精粮足,百姓皆知礼义,意欲立盟定伯,何如)?”
管仲回答:“当今天下诸侯,比咱齐国强大的有挺多国家,南边有荆、楚,西边有秦、晋,然而都是自呈英豪,不知道尊敬周王室,所以不能成为霸主。周王室虽然衰弱,但还是天下共同的主子。周王室自从东迁洛邑以来,威望大减,各诸侯都不怎么搭理他了,不去朝拜,也不纳贡。所以才有了郑伯箭射周桓王、五国拒绝周庄王调兵的事件,这种坏风气,传导下来就使得各个诸侯的臣子,也不拿自己的君主当回事了,楚国熊通僭越王号,宋、郑弑君这些恶性事件,都习以为然了,周王室和诸侯都不敢出面征讨。现在周庄王刚死,新王即位,而且宋国近期遭遇南宫长万叛乱,宋国的君位还未肯定,您就借此机会派遣使臣拜见周王,拿到天子旨意,召集各路诸侯开会,确认宋国君主的合法地位,然后奉天子以令诸侯,对内尊重周王室,对外抗击四夷。对待各诸侯国,衰弱的就扶持他,强横的就抑制他,昏庸动乱而且不尊重王室的,率领各路诸侯讨伐他。这样,天下的诸侯就都知道我们是正义的、无私的,必然会前呼后拥地向我们靠拢。不用动用武力,就能成为霸主,是不是这个道理?”
注:【四夷:春秋时期对中原周边各族的统称,即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的合称。亦泛指外国、外族】
齐桓公听后非常高兴,照办。
于是派遣使臣前往京城洛阳,向周厘王请回圣旨,帮助确认宋桓公的君位。
注:【宋君未定:指宋桓公并非以嫡长子继承君位,而是由诸大夫拥立。春秋时期凡是属于这种情况,都想要经过诸侯会盟才能确定君位。】
齐桓公就以执行周厘王的命令通知宋、鲁、陈、蔡、卫、郑、曹、邾等诸侯国,约定三月初一,都来北杏(山东东阿)开会。
齐桓公问管仲:“这次召开诸侯大会,咱们得派出多少部队呢?”
管仲回答:“您是执行周王的命令召开诸侯大会,怎么还能用到军队呢?就穿着平常的衣服,不带一兵一卒参加会议(君奉王命,以临诸侯,安用兵车?请为衣裳之会)。”
齐桓公同意了。
提前安排施工队建设会场,筑坛三层,高三丈,左边悬挂大钟,右边架起大鼓,把周天子的座位摆在正中,虽然天子不来参会,还是要把主位给他留着,就是虚设,旁边又设置了反坫,酒杯碗筷、标语横幅什么的,都整整齐齐,妥妥当当。
注:1.【筑坛:古代用于祭祀、誓师等大典活动用的高台】
2.【反坫dian:即反爵(酒杯)之坫。坫,古代室内放置食物、酒器等的土台子。周代诸侯宴会时,互相敬酒后,把空酒杯(爵)倒扣在坫上,是一种礼节。】
到了约定日期,宋桓公御说先来报到,与齐桓公相见,感谢为自己肯定君主合法的情谊。
次日,陈宣公杵臼(chu jiu)、邾子克(子爵)二位君主也来了。
蔡哀侯献舞,由于憎恨楚国俘虏了自己,也来参加会议了。
注:1.【宋桓公;子姓,宋氏,名御说,公元前681年-公元前前651年在位,在位31年。宋庄公之子,宋闵公之弟。
公元前682年,宋国大夫南宫长万弑杀宋闵公,拥立公子游为君。萧叔大心借曹国军队反击,杀死公子游,拥立公子御说为君,是为宋桓公。
宋桓公在位时期,多次参加诸侯盟会,曾出兵援救郑国、邢国,安定周王室。】
2.【陈宣公:妫姓,陈氏,名杵臼,公元前692年-公元前648年在位,在位45年。陈桓公之子,陈厉公、陈庄公的弟弟。】
3.【邾子克:邾克,又名邾仪父,谥邾安公,邾子夏父的孙子,春秋初期人物,为邾国第十代君主。地盘在今山东费县、邹县、藤县及济宁一带。仪父即位时间不详,直到鲁隐公元年(前722年),其事迹才见于《左传》记载。邾仪父是位善于外交,并利用外交提高国家地位的君主。鲁隐公元年(前722年),邾与鲁会盟于蔑,后又会盟于翼:鲁庄公元年〔前681年),邾与齐国等会盟于北杏(今山东东阿境内),史称北杏会盟。经过会盟,加强了与有关诸侯国的联系,提高了邾国的声望,维护了本国在列国交往中的话语权。由于邾国与齐国的结盟,齐桓公还为邾国向周天子求情,故于鲁庄公十五年(前679年),周天子授邾仪父为子爵,称\"邾子\"。】
4.【蔡哀侯:姬姓,名献舞,一名季,公元前694年—公元前675年在位。蔡宣侯之子,蔡桓侯之弟。公元前684年,蔡哀侯因对息侯之妻息夫人无礼,而激怒息侯,息侯便与楚文王设计俘虏蔡哀侯到楚国。蔡哀侯在楚国居住九年去世,死后蔡国人拥立其子肸继位,是为蔡穆侯。】
四国君主看到齐侯没有带来部队,就都称赞说:“齐侯真是以诚相待呀。”
于是就命令各自的军队都撤离二十里外等候。
距离约定开会的时间没有几天了,齐桓公对管仲说:“邀请参会的诸侯没有到齐,咱们推迟几天,再等等吧?”
管仲回答:“俗话说‘三人成众’,现在已经来了四个国家君主,也可以成众了嘛。如果推迟,是不守信用;召集他们不来,是他们违抗周王的旨意。这次是第一次召开盟会,要遵守信用,而不遵守信用的名声传出去,就辱没了王室命令,那还怎么能够称霸呢?”
齐桓公又问:“那么是结盟呢还是就只是开会?”
管仲说:“大家的心思都没统一,等到会议结束后大家都还没有退场,那时就可以结盟了。”
三月初一,天还未亮时,五国诸侯就都已经聚集在坛下(三月朔,昧爽,五国诸侯俱集于坛下)。
注:1.【朔:天文学名词,又称新月。指每月农历初一,月球恰好运行到与太阳黄经相等的时刻,也指当时的月相。此时地面观测者看不到月面任何明亮的部分。】
2.【昧爽:拂晓,黎明。《书·牧誓》:\"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
互相打招呼问候完毕,齐桓公说:“周王室的政令军令好长时间都不起作用了,如今天下混乱,打架斗殴、你争我夺的事情时有发生。我今天受天子的委托,召集各位开会,是要率领大家共同维护周王室的威信,把王室的权威树立起来。今天开会,首先需要推举一个负责人,担负起权利和责任,然后,制定规则,号令大家执行。”
大家热烈讨论,想要推举齐国,然而宋国是公爵,爵位比齐国侯爵的地位高;想要推举宋国,而宋桓公刚即位,还等着齐国帮他确定合法的君位呢。
大家都很为难。
这时陈宣公杵臼站出来说:“天子把召集本次大会的任务交给齐侯执行,这个负责人应该让齐侯来担任,谁还敢争抢呢?就应该推举齐侯为盟会之主!”
于是大家都赞同。
齐桓公再三谦让,然后登坛,击鼓鸣钟,先向天子的虚位行礼,然后交拜,结为兄弟同盟。
齐国大夫仲孙湫棒着写好的盟约,跪在地上宣读:“某年月日,齐小白、宋御说、陈杵臼、蔡献舞、邾克,以天子命,会于北杏,共奖王室,济弱扶倾,有败约者,列国共征之。”
各位诸侯签字画押。
《论语》称齐桓公九合诸侯,此第一会也。
髯翁有诗云:
济济冠裳集五君,临淄事业赫然新。
局中先着谁能识,只为推尊第一人。
各诸侯互相敬酒祝贺,完毕(诸侯献酬甫毕)。
管仲踏着台阶来到坛上说:“鲁、卫、郑、曹,故意违抗周王的命令,不来赴会,必须出兵讨伐他。”
齐桓公对四位君主说:“我齐国现在兵力不足,还请各位协助,咱们联合起来一起干这件事吧。”
陈、蔡、邾三位君主齐声答应,只有宋桓公默不作声。
散会后,宋桓公问大夫戴叔皮:“齐侯妄自尊大,越级主持会议,还想要调遣各国军队听他指挥,将来我们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啊(齐侯妄自尊大,越次主会,便欲调遣各国之兵,将来吾国且疲于奔命矣)。”
戴叔皮说:“这次聚会,邀请的诸侯有一半没有搭理他,所以说他的势力还不行呢,如果他能征服鲁、郑两国,那他就可以当大哥了。齐国当上老大,成为霸主,对我们宋国来说不是啥好事。今天参加会议的四个国家,只有咱宋国爵位最高,如果我们不听他的,不派兵,其他三国也就不参与了,这个联盟就解散了呗。况且我们来参会,只是想要得到王室的任命,使您的君主之位合法。既然已经参会,就已经达到目的了,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撤!”
宋桓公同意,次日天明就启程回国了。
至此,北杏会盟结束。
齐桓公组织的第一次盟会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成果,不欢而散。
这就是史称的“北杏会盟”。
也称“衣裳之会”。
发生在公元前681年,地点在今山东东阿。
注:【北杏之盟,是春秋时期的历史性事件,开启了齐桓公称霸的时代,春秋五霸从此开始。公元前681年,齐桓公在北杏,与宋、陈、蔡、邾几个小国的国君会盟,齐桓公成为盟主。此前的会盟都是由周天子主持。以诸侯(未造反的诸侯)身份主持盟会,担任盟主的,齐桓公是第一人。此前还有公元前704年楚国主持的沈鹿会盟,未被列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