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幽王十一年,公元前771年。
申侯听说周幽王废申后立褒姒,连忙上书阻谏,周幽王大怒,下令削去申侯的爵位,任命虢公石父为将,带兵征讨申国。
注:1.【申侯:周代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之前周幽王娶申伯之女,由申伯提升申侯。】
2.【虢公:周诸侯国中称虢者有三:即西虢、东虢及北虢。此指西虢,在今陕西宝鸡市附近虢国城。乃周文王弟虢仲的封地。此虢公石父,系虢仲后代。】
申侯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我这国小兵少,怎么能够抵挡朝廷的军队呢?”
申侯手下的卿大夫出主意说:“天子无道,废嫡立庶,忠臣不用,奸臣当道,万民皆怨,这就受到孤立了。现在西边的犬戎兵力强盛,离京城很近,君侯可马上写信,借兵让他攻打京城,救出王后,可以逼迫天子重立宜臼(yi jiu)为太子,这叫‘先发制人’,时机不容错过啊。”
申侯听从了这个计划,马上写书信向犬戎求兵,答应事成之后,京城库房的金银财宝,随意搬取。
注:1.【犬戎(中原王朝把一切西北游牧民族都称为‘犬戎’或‘狄戎’。居住在今陕、甘一带,都城位于今甘肃静宁县威戎镇)】
2.【周朝兵制:
周朝设大司马以掌天下之兵,四方有警则征用诸侯军队。周王(天子)有六军,大国(上公)有三军,次国(侯伯)有二军,小国(子男)有一军。
周军建制,分为军、师、旅、卒、两、伍6等。每军人,由1名军将(卿)统领;每师2500人,由1名师帅(中大夫)统领;每旅500人,由1名帅(下大夫)统领;每卒100人,由1名卒长(上士)统领;每辆25人,由1名司马带领;每伍5人,由1名伍长带领。
军队的核心是王家与贵族子弟(即“王族”与“多子族”)所组成,基干力量是征发平民组成的甲士。(所以申侯说‘我这国小兵少’)】
犬戎正在等待这个机会呢,接到求助书信就说:“中国(中原)天子失政,国舅申侯,召我来诛杀无道昏君,扶立东宫,这正是我的愿望。”
注:【国舅(周幽王娶了申侯的女儿,所以称国舅。国舅指国君或太子之岳父或舅父)】
于是就派出士兵一万五千人,分为三队,右先锋孛丁,左先锋满也速,戎主亲自带领中军。刀枪塞路,旌旆蔽空,申侯也率领本国之兵相助,浩浩荡荡,杀奔镐(hao)京(陕西西安)而来。出其不意,将王城围绕三匝,水息不通。
周幽王听到这个变故,大惊:“事情做得不靠谱,泄露了机密,大祸临头,现在我的兵力还没部署完呢,敌人就上来了,怎么办(机不密,祸先发,我兵未起,戎兵先动,此事如何)?”
虢公石父上奏说:“吾王马上派人在骊山点燃烽火,诸侯救兵必定到来,那时内外夹攻,一定能够取胜。”
周幽王听从了他的话,派人点起烽火。
诸侯的军队,没有一个人前来,就是因为上次被烽火所戏,这时又以为是骗他们取乐呢,所以都不发兵来救援了。
周幽王见救兵不到,犬戎又日夜攻城,就对虢公石父说:“贼人兵势也不知道强弱,你可以带兵前去试探一下。我马上组织兵力,在后面支援你(简阅壮勇,以继其后)。”
虢公石父原本就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只得勉强答应,率领兵车二百乘,打开城门,冲杀出去。
申侯在阵上看到虢公石父出城,对戎主说:“这就是欺君误国之贼,不能放他走了。”
戎主听后,对众将说:“谁为我擒之?”
孛丁说:“小将愿往。”
舞刀拍马,直取虢公石父,斗不上十合,虢公石父被孛丁一刀斩于车下。
戎主与满也速一齐向前冲杀,喊声大作,杀入城中,逢屋放火,逢人举刀,连申侯也阻挡不住,只得任其所为,城中大乱。
周幽王还没来得及组织兵力(未及阅军),见势头不好,用小车载着褒姒和太子伯服,开后宰门(北门)出走。
司徒郑伯友从后面追赶上来,大叫:“吾王勿惊,臣来保驾。”
注:1.【后宰门:即王宫的北门。在宫城墙体上,初期开有城门四座,明朝洪武十年添两观,南面的正门为午门,在午门两侧为左掖门和右掖门,东、西门为东华门、西华门,北门为玄武门。玄武门,俗称“厚载门”,即今误称的“后宰门”。所以,明初,还没有后宰门这个名字,北京元大都皇城叫厚载门,取自《易经》“坤后载物,德合无疆”之意。明成祖建北京紫金城后,北安门民间也俗称厚载门,后来朝廷认为厚载门犯了皇帝(朱载垕)的圣讳,于是将厚载门改为后宰门。】
2.【司徒:官名,主管教化。】
3.【郑伯友:姬姓,名友,周厉王少子,周宣王庶弟。周宣王二十二年,公元前806年,周宣王姬静把自己的庶弟封于都城镐京附近的咸林(今陕西华县西北一带),国号为郑,伯爵,故称郑伯友,谥号桓,亦称郑桓公或郑桓,系郑国开国之君。周幽王时在朝廷任司徒。】
出了北门,迤逦(曲折连绵)望骊山而去。
途中又遇尹球来到,说:“犬戎焚烧宫室,抢掠库藏,祭公已死于乱军之中了!”
周幽王心胆俱裂。
郑伯友再次命令点起烽火,烽烟透入九霄,救兵依旧不到。
犬戎兵追至骊山之下,将骊宫团团围住,高喊大叫:“不要放走了昏君!”
周幽王与褒姒吓得缩成一团(唬做一堆),相对而泣。
郑伯友说:“事态紧急了,臣拚了这条小命保驾,杀出重围,投奔其他的诸侯国,然后再做打算(竟投臣国,以图后举)!”
周幽王曰:“朕不听叔父(郑伯是周宣王的庶弟,周幽王是宣王的儿子)之言,以至于此。朕今天夫妻父子之命,都交给叔父保全了!”
郑伯马上教人在骊宫前,放起一把火来,以迷惑戎兵,自己带领周幽王从骊宫后门冲出。郑伯手持长矛,当先开路,尹球保护褒姒母子,紧随周幽王之后。
没走多远,早有犬戎兵拦住,乃是小将古里赤。
郑伯咬牙大怒,上前交战。
战不数合,一矛刺古里赤于马下,戎兵见郑伯骁勇,一时惊散。
大约前行半里,背后喊声又起,先锋孛丁引大兵追来。
郑伯叫尹球保驾先行,亲自断后,且战且走。却被犬戎铁骑横冲,分为两截。郑伯困在垓心,全无惧色,一根长矛神出鬼没,阻挡者非死即伤。
犬戎主命令四面放箭,箭如雨下,可怜一国贤侯,竟然死于万箭之下。
左先锋满也速,早把周幽王车仗掳住。
犬戎主看见衮袍玉带,知道这是周幽王,就一刀砍死在车中,并杀死了伯服。
褒姒美貌,暂且饶她不死,以轻车载之,带回军营取乐。
尹球躲在车厢之内,也被戎兵牵出斩首。
统计幽王在位共一十一年。因卖桑木弓箕草袋的男子,拾取清水河边妖女,逃于褒国,此女即褒姒也,蛊惑君心,欺凌嫡母,害得幽王今日身亡国破。
昔童谣所云:“月将升,日将没,弧箕箙,实亡周国。”正应其兆。天数已定于宣王之时矣。
东屏先生有诗曰:
多方图笑掖庭中,烽火光摇粉黛红。
自绝诸侯犹似可,忍教国祚丧羌戎。
注:【掖庭,亦称庭掖。王宫中旁舍,嫔妃居住之所】
又陇西居士咏史诗曰:
骊山一笑犬戎嗔,弧矢童谣已验真。
十八年来犹报应,挽回造化是何人?
注:【褒姒出生前789年至周幽王被杀前771年】
又有一绝,单道尹球等无一善终,可为奸臣之戒。诗云:
巧话谗言媚暗君,满图富贵百年身。
一朝骈首同诛戮,落得千秋骂佞臣。
又有一绝,咏郑伯友之忠。诗曰:
石父捐躯尹氏亡,郑桓今日死勤王。
三人总为周家死,白骨风前那个香?
这是公元前771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