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完这个大药丸子,我的嘴已经没有了味觉,被苦到呆滞。
易愈安还在旁边说“你吃个药怎么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个比我命还苦的药我还得吃六天,我的天呐。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这四天我嘴里的苦味挥之不去,吃什么都像那药一样苦。
但第四天起床,眼前有了一点点光亮,但很微弱,如同蒙了一层薄的黑布。
第五天,那光线更明亮了一点,像熹微的破晓。
易愈安突然说“你天天吃这药都一脸痛苦,有那么难吃吗?”
然后隐约能看见他往嘴里吃了什么,但我看不清。
没过几秒,易愈安反应剧烈,不停的“呸!呸!”然后开始抓着桌子上的茶水猛灌。
过了一会儿,他才停下来说话“我就扣一点尝尝,这么苦!你一吃一个不吱声。”虽然看不清,但还是能看到他苦得满脸通红。
我幽幽的说“你只尝一点点,我要吃一整个呢。”然后生无可恋的拿起药丸嚼吧嚼吧费劲咽下去。
“你等我一下”易愈安说完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拿着什么东西,他递给我。
我接着,凑到眼前勉强看清楚是一串红色的,闻到味道,是糖葫芦。
咬一个尝尝,苦的,完全没有糖葫芦的味道。
易愈安说“诶,你能看见了?”
“能看到一点点,但看不清。”说着我把糖葫芦放下。
易愈安还单纯的问“你怎么不吃啊,那药这么苦。”
“苦的,吃什么都是苦的。”我站起来,想着能看见一点点了,试试能不能自己出门走走。
易愈安还怕我看不见,一路上跟着。
我走到街上,能看见花花绿绿的人影和周围的房子,还有一些模糊的不动的东西。更多的细节就看不到了。
这样走着至少不会撞到人了,也不枉我吃了这么多天苦。
我突然想起问“魏子轩在干嘛呢,这几天都不见他人。”
易愈安说“不知道,他每天都早早出门,招呼都不打一个。”
走了许久,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易愈安说“回去吧,你带路,我看不清。”
易愈安连连答应着。
魏子轩又是卡着宵禁的点回客栈。
易愈安逮住他问“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魏子轩声音疲惫“赚钱啊,这客栈住一天这么贵。”
易愈安好奇“赚钱?你怎么赚?不怕别人认出你?”
魏子轩才说起“你们还记得,载我们入城那位姑娘吗?”
我和易愈安说“记得”
“就是她……”魏子轩还没说完,易愈安打断了。
“你赚那钱正经吗?”
“你想什么!”魏子轩声音怒起“我帮她修补古画,她付钱。”
“哦”易愈安才弱了声音。
“你以前认识她?你不怕她告发你的身份?”我试探问。
“她不会,她是个善良的人。”魏子轩语气温柔了很多。
而后他又有些悲伤的说“我什么都不是,她还是那么善良。”
感觉魏子轩情绪有些低落,我还犹豫着该怎么安慰,易愈安已经直接问出“你跟她有故事啊?”
魏子轩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开始倾诉起来。
“她是前宰相的千金,以前我们在宴会上见过几面。她爹是大皇子一党,二哥让我离她远些,她也已经跟大皇子有了婚约。”
“我那时候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我自然躲她远远的,但她偏偏觉得我有意思。”
“她说‘我很可怕吗?你每次看到我都躲那么远’。”
“她总是找借口来找我,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后来朝中局势动荡,她还给我报信,不知道她有没有因此受罚。”
“听她说,后面她爹被刺杀,家中势力土崩瓦解,她也只是在家族庇护下活着。”
“你喜欢她?”易愈安问得好直接。
“也……不……不算吧,毕竟认识一场,担忧还有的。”魏子轩的否认说得很犹豫,后面就像是在为他的否认做解释,但是并没有人要他解释。
我觉得他大概率是喜欢那个女子的,我说“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我见过,我觉得你这样子像那种,喜欢但不敢说出口的。”
魏子轩牵强的否认“怎么可能,我一点都不胆小好吧。”
易愈安毫不留情的说“我们仨当中,就你最胆小,遇到点事儿就吓得大呼小叫。”
魏子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喜欢有什么用,她就算没落了还是贵族小姐,我现在一介流民,什么都不是。”
易愈安说“如果你们年纪差不多,那她的身份应该早就被家族安排了联姻,但那日她的打扮还是未婚女子,她得遭受多大非议。她肯定是在等人,才迟迟没有婚配。”
“反正我们不可能,没什么好想的。”魏子轩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回了房间。
易愈安小声说“怂得嘞。”
我则说起我的分析“他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去帮她修补古画,可真矛盾啊。”
易愈安感叹“要是我就放手去追,成不成的再说。”
“那你可真勇敢。”我说完也准备回房间了。
易愈安还在追着问“那你呢?我感觉你也不像会表达喜欢的,那药那么苦你都不吭声。”
“不知道,没感觉。”我说完就关上门,把易愈安怼外面。
我也思考了一下,所谓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们怎么都那么多愁善感。我完全没有这种困恼。没有谁离不开谁,痛苦就疏远,开心就一起,有什么好纠结的。
第六日,眼睛已经能看到正常的亮度了,但还是很模糊。
不过比昨天好多了,现在只是看不清,但小一点东西也能看见了,比如桌上的茶杯,墙角的花瓶。
人脸还是看不清,认不出是谁,还是只能凭说话音色判断。
没有叫易愈安,我独自走在街上,突然听到有人喊“月儿!”
那声音在嘈杂的街上并不清晰,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小月儿!”又是一声,我确定我没听错。
“江潇月!江潇月!”无双的声音!好像是身后传来的。
我转身看向后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急切的穿越人群奔我而来,越来越近了,模糊中感觉像个女子。
她冲到我面前,但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看这身高,是无双没错了。
我试探喊“无双?”
无双一把拍我肩上,嗔怪的说“你聋了吗!我喊你半天你都听不见!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能在这里遇到无双,我真的很意外“没聋,街上太吵了。”
“好久没看到你了,得快一年了吧,抱一个!”无双说着张开双手。
我毫不犹豫,一把抱住无双“我好想你!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想着再见到你的时候,可以给你。”
无双“我也想你啊,我还以为再见遥遥无期。”
原地站着互诉衷肠聊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今天还没吃药,便邀请无双边聊边说。
我们走在路上,聊起各自在这一年的经历。
我说“我这一年去了很多地方,草原落日、烟雨山水、蔚蓝海岸……我还发现单凌尘没死,但最后他还是死了,我亲手埋葬了他。我还交到了新的朋友。”
无双静静听着我讲完,也说起她这一年“我呀在巴国开了好多酒楼客栈,现在姜巴交界处的渝州城也恢复了正常通商,所以我就来姜国投资。”
我问起“那你一定在姜国赚了很多钱吧。”
无双却开始支支吾吾的“嗯……这个……我觉得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
“什么?”无双为什么遮掩,是担心我惦记她钱吗?
无双语气真诚“钱是赚不完的,但陪伴是有限的,我想后面陪着你一起走,不开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