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想了想又道:
“话说回来,老爷有空,还是替三娘取个名字,孩子渐渐大了,总三娘三娘的叫着可怎么好!”
吴守忠颇为奇怪地瞅了她一眼,道:
“你不是喜欢宝这个字么,三娘就叫阿宝如何?”
江氏噗嗤一笑:
“也不知道三娘喜不喜欢。”
吴守忠瞪了下眼睛,没忍住也跟着笑道:
“父母赐,不可辞!宝字怎么不好了?就叫阿宝。”
江氏斜了他一眼,心底的不悦随着话题的偏折,悉数烟消云散。
浣纱替江氏擦着脚,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看来浣花是彻底遭了厌弃,连带着刚出生的三哥儿也没讨得一点好。
......
万寿禅寺,明净院。
吴三娘看着书信上有些潦草的字迹,心里明镜一般,只怕大姐姐这是气坏了,连带着字迹都顾不得端正了。
一旁的小桐听吴三娘说完浣花的事,也跟着气鼓鼓道:
“浣花姑姑怎能言而无信?!小公子跟着江夫人多好!江夫人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耽误了小公子的前程,可有她哭的时候!”
吴三娘放好书信,叹道:
“这样的道理连你都明白,可她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还道等孩子长到十岁上再抱去馥春院,你听听这话,是不是典型的得寸进尺。”
小桐几人一阵目瞪口呆,她怎么能这样不要脸?
难道江夫人看起来是个很好欺负的主母吗?!
小桐在吴府的时间最久,立刻便愤愤道:
“她这是打量着姑娘是十岁才记到夫人名下,她便也动了这样的念头?”
烛火跳动不止,钱烟絮拿起剪刀略修了修烛芯,接道:
“养十年早就养熟了,到时候再送去夫人那里,不就是个过场?她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夫人肯定不会同意!”
吴三娘拨着手里的佛珠,冷哼道:
“母亲是没同意,父亲也生了气,可她还没出月子就求到了福寿堂,直接把祖母的心都跪软了。”
小桐和钱烟絮两脸惊奇,“这寒冬腊月的,她可真能豁得出去!”
月圆出身江府,对于这样的小伎俩向来不看在眼里,于是上前劝道:
“姑娘莫忧,府里有夫人坐镇,必不会叫浣花翻出浪来。”
吴三娘心烦地摆摆手,有气无力道:
“母亲的手腕,我自是放心......我心烦的是父亲给我取了名字!”
众人一怔,齐齐笑道:
“恭喜姑娘!”
恭喜个屁!
吴三娘咬着牙,暗道,吴宝?还不如叫她吴三娘!
于是,半羞半恼的吴三娘立刻就铺开信纸,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陈情表’,直言自己不如哥哥姐姐出身高贵,且嫡庶尊卑理应分明,万不敢从玉,只求一个从王的名字。
吴三娘想了想前世的乳名,于是提笔写了一个“琪”字。
馥春院里。
江氏看完吴大娘子送来的书信,怅然感慨道:
“三娘这孩子,真是谨慎惯了,她不敢从玉,怕是唯恐犯了我的忌讳,这孩子......叫人怎么不心疼。”
吴大娘子也跟着赞叹道:
“可不是,三妹妹一向知恩图报,是个有情义的,不像某些人!竟然瞧不上父亲取的名字!真是放肆。”
说到最后,吴大娘子的语气变得十分恼怒。
浣纱闻言,神色十分黯然,浣花闹成这样,她这个堂姐也跟着没脸。
江氏见状,便吩咐浣纱去取些新鲜果子来给吴大娘子吃。
浣纱垂着头,屈膝应是。
“她是放肆,可往后别在浣纱面前提起这些,免得叫她觉得难堪。”
吴大娘子有些不高兴,却也应了一声,又埋怨道:
“祖母糊涂,近来青筠院的那位又总是缠着她,我都不愿意去福寿堂请安。”
江氏掀起嘴角,讥讽道:
“好不容易傍了个靠山,自然要殷勤些了。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叫你大哥多去几趟。”
吴大娘子一呆,旋即笑得不怀好意,起身便去寻吴宗珏了。
福寿堂里。
吴老夫人抱着新得的孙子,喜得容光焕发。
“我瞧你那走路的模样,还以为怀的是个姑娘,没想到!我就说你是个有福的。”
浣花抿嘴一笑,瞧着有些得意。
“都是得了老夫人的庇佑,妾这才能顺利生产,还能亲自抚养三哥儿。”
说到这,浣花眼眸微转,挂上一副难过的表情道:
“只是有一事,妾十分为难,想着老夫人见多识广,还请您指点迷津。”
吴老夫人逗弄着怀里的奶娃娃,随口道:“何事?”
“是三哥儿的名字......”
吴老夫人偏头望着她,语重心长道:
“阿忠取的名字多好,琢,玉不琢不成器,雕刻美玉。再者,妇道人家,这些事少掺合。”
浣花揪着帕子,强笑道:
“妾不是要争什么,就是这意思......”
宝字给了三娘子,那代表美玉的三个字也都没用,偏偏选了个“琢”字!
雕刻美玉,难道她的三哥儿只配做大哥儿的垫脚石?
吴老夫人不以为然道:
“名字而已,有什么要紧,阿琢能平平安安长大,比什么都强。”
徐嬷嬷见缝插针道:
“老夫人说的极是,那乡下还有故意给孩子取个贱名的,什么赖狗子、娃蛋儿,就图个好养活。”
吴老夫人腾出一只手点了徐嬷嬷一下,笑道:
“那也太不像话了,咱们三哥儿还是正经取个乳名。”
说着,吴老夫人扫视了一周,目光顿在那盘核桃上,点着头道:
“乳名就叫核桃,结结实实的,多好!”
浣花脸色扭曲了一瞬,心里气得差点压抑不住。
从前在江府,江老夫人跟前养的那只哈巴狗儿,就叫核桃!
可眼下要怎么说?
说老夫人给她孙儿取了个狗名字?
浣花紧紧咬住下唇,听着吴老夫人一声接一声的唤她儿子核桃,气得差点将手里的帕子撕个粉碎。
徐嬷嬷斜着气急败坏的浣花,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不知好歹的东西,生了个哥儿,便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