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探春认出自己,这西宁世子秦牧风不禁心中一喜。
心道她还是记得他的。
但随即便又瞥见探春正气恼地瞪着他。
看到这。
秦牧风才猛然意识到探春正被自己牢牢桎梏在怀里,于是便忙将手松开,又连退了好几步。
不住地躬身赔礼道:“得罪三小姐了,在下是特意来向三小姐辞行的。”
探春原本被这西宁世子的无端唐突给气得半死,偏他道歉的态度又极诚恳,叫人也不好朝他发火。
“世子爷客气了,小女子与世子爷不过一面之缘,实在担不起您这般看重。”
听到这疏离冷淡的语气后,秦牧风那原本雀跃的眸子瞬间便黯淡了几分。
“三小姐都不想知道在下将要去何处么?”
“世子爷身份贵重,小女子岂敢随意打听您的行踪。”
顿了顿,探春又垂眸回道:“还望世子爷今后莫要再这般无礼,我贾家姑娘虽说比不得皇族贵女,可到底也是正正经经的世家女子,断不能容许世子爷一再肆意轻薄。”
说完后,她便微微施了一礼,冷声道:“世子爷若无其他要事,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眼见探春要走,秦牧风忙疾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言辞恳切地道:“三小姐误会了,在下从未有过轻视三小姐之意,在下......在下只是......”
说着说着,一向大大咧咧的秦牧风竟是不自觉地红了耳根。
连那潇洒自信的嗓音里都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在下只是心悦三小姐,所以想在出征前见上三小姐一面罢了。”
闻言。
探春不禁脸色一红,忙将头低了下去。
但很快她便听出了不对,于是又抬眸问道:“世子爷要出征?”
据探春所知。
由西宁郡王镇守的西北边疆不久前才刚击退了敌国大军,同敌国签下了五年之内互不相犯的和平条约。
好端端的,怎会忽然又起战事?
见探春面露疑惑之色,秦牧风便低声解释道:“今日一早,我已进宫向圣上请命领军南征,为朝廷除去南部沿海的倭寇之乱。”
说着,他又笑道:“圣上已允了,明日早朝时便会封我为征南大将军,命我亲率秦家军南下平乱。”
听到这话后。
探春当即便被唬得乱了心神,大惊失色道:“世子爷此举实在冒险!”
“您虽骁勇善战,可到底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想来秦家军擅长的定然也是陆战。而两军此番的交战地点乃是在海上,那倭寇又最善水战,只怕秦家军会因此吃大亏。”
闻言,秦牧风不禁露出了赞许之色。
“三小姐果然聪慧过人。”
说着,他又敛眉道:“圣上也曾有此担忧,不过我已向圣上下了军令状,此次南征若不能取回那藩王首级,我秦牧风便甘愿将自己的项上人头奉与圣上!”
秦牧风说这话时,瞧着不再像是一名洒脱不羁的少年,倒更像是一位威严稳重的将领。
探春不禁被他眼底的坚毅深深震住,仿佛里头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世子爷若是为了我,实在不必这般......”
缓过神后,探春又忙藏起了心底的感动与震撼,含泪道:“舍我一个小女子,若真能换来两地百姓的安稳,倒也算是值得了。”
说着,她又微微行了一礼,“多谢世子爷的苦心,只是若能用和亲换来和平,便实在无须再去牺牲将士们的性命了。”
“三小姐此言差矣!”
见探春有舍己之意,秦牧风便忙道:“三小姐的大义实在令在下佩服,只是保家卫国乃是军人的天职,若我们这些将士反要躲在钗裙之后苟且偷生,那才真真是辱没了军人二字。”
“何况用和亲换来的和平焉能长久,若那番邦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起来,那我大天朝难道还真要有求必应不成?”
说着,秦牧风又正色道:“在下此次请求南征平乱,虽是为着三小姐,但同时也是为着我作为一名军人的职责。”
“国家大难当前,正该是我们这些将士为之冲锋陷阵的时候,在下岂有退缩不前的道理。”
顿了顿,他又自责地道:“说来惭愧,如此简单的道理,在下竟还须府上的琏二奶奶提点才能明白过来。”
闻言,探春不免又是一怔。
这同凤姐姐有何干系?
“府上的琏二奶奶昨儿下午去我们王府拜访我母妃,恰巧我也在母妃处请安,便陪着坐下闲聊了两句。”
说着,秦牧风又冷声道:“我这才知晓,原来那南安郡王府竟想用三小姐来替嫁和亲,真真叫人不齿!”
他没敢同探春说的是。
自己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气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立马冲到南安郡王府将那懦弱无用的南安郡王拖出来揍一顿。
最后。
秦牧风还是强行忍住了自己握紧的拳头。
因为他心知这样做不但救不了探春,反而会害得探春被众人猜忌。
就在秦牧风苦心琢磨着要如何才能将探春从虎口下救出时,他又听得那琏二奶奶叹气道:“可惜我贾家男儿竟无一人从军,否则便不至于让家中一个柔弱姑娘去担起这保家卫国的重责。”
这话狠狠点醒了秦牧风。
是啊。
他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本就该是军人们该做的事情,岂有牺牲女子去换取和平的?
既然南安郡王保不了家护不了国,那便换他们秦家军来!
陆战他们可以打赢敌军,那么水战也一定可以!
没有人天生就会打仗,唯有靠坚持不懈的系统训练和日复一日的经验总结罢了。
只是那西宁郡王因常年在苦寒之地领兵作战,早已落下了一身的伤病。
且他到底已不再年轻,只怕难以适应那陌生艰难的水战打法。
故而此次南征,秦牧风便决定请命由自己单独率秦家军出征。
这秦牧风又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向来说做便做。
待王熙凤一离开西宁郡王府,他便立刻同郑侧妃回明自己有意请旨率军南征的想法。
那郑侧妃也是常年跟着驻守在西北军营里的人,自然能明白秦牧风作为一名军人的满腔热血。
因此她也没有多加阻拦,只叮嘱秦牧风务必要取得他父王的同意后,才能进宫面圣。
不过,正所谓知子莫若父。
连郑侧妃能懂秦牧风,更不用说是同为军人的西宁郡王。
他一听完自家儿子的请求后,如鹰般锐利的眸中便立刻露出了几分欣赏。
心想自己至少没有养出个贪生怕死之徒。
且这西宁郡王原本也不赞成南安郡王提出的和亲之计。
因为实在丢人。
无奈人家南安郡王已同圣上奏明,送去和亲的女子将会是他们南安郡王府的女儿。
这般委曲求全,旁人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可听了秦牧风的话后,西宁郡王才知晓,南安太妃竟是想认个义女来搪塞过去。
这等无耻行径,在当今的四大异姓王里,怕也就只有南安郡王府能做得出了。
于是。
在获得西宁郡王的许可后,秦牧风今日一早便入宫向圣上求来了南征伐寇的恩准。
想着自己此行生死未卜,秦牧风才终于忍不住翻进大观园,想在出征前见上探春一面。
可谁知。
待他悄无声息地翻进来后,却发现这园子竟是空得厉害。
同上次来逛时截然不同,里头几乎已经没住什么人了。
秦牧风依稀记着宝玉曾同他说过,他家三妹妹住的地方叫秋爽斋。
因此。
秦牧风便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悄悄寻了过来。
当看到人去楼空的秋爽斋后,他原本已失望地准备离去。
可或许是苍天怜悯。
竟让他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瞧见了影影绰绰朝此走来的探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