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下山后,我拿着狐狸给的地址在隐都王城寻觅了两年。
关于两百年前人与狐妖相恋的传说各种版本都有,众说纷纭没有一个靠谱的人知道当年那两个术士的下落,也就是我的父亲与兄长。
又几年……
不知从何时起,一则离奇的传闻开始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
人们纷纷惊叹南城竟有天神下凡,救民于火!
南城我知道,气候宜人雨水充沛。
然而就是这座一向雨水充沛的城市竟然干旱了一年之久。原本应该滋润万物的雨水仿佛失去了踪迹,让整个南城变得干涸而贫瘠。
曾经绿草如茵、五谷丰登的田野如今变成了一片荒芜的赤地,土地干裂,河流干涸,井水枯竭。城里城外的树木也因为缺水而凋零,只剩下干枯的树枝在烈日下摇曳。
这一切都归咎于那片异常炽热的艳阳。它无情地照耀着南城,将每一寸土地都烘烤得滚烫。人们只能躲在阴凉处,躲避着高温和烈日的侵袭。
然而,最受影响的还是那些辛勤劳作的农民们。他们的庄稼因缺水而枯萎,无法生长。这不仅意味着他们一年的劳动付诸东流,更意味着未来的生活将面临巨大的困难。
南城的街道上弥漫着一种破碎流离的绝望气息。人们纷纷逃离家园,寻找水源和食物。城中的市场和商店逐渐关闭,商业活动陷入停滞。
在这片绝望的景象中,也有一些人挺身而出,试图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组织起来,挖掘深井,寻找新的水源。
尽管希望渺茫,但他们仍然坚信只要众人团结一心,就一定能熬过这场天灾。
可惜人力最终无法胜天,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灾情没有丝毫回转。
城主重金求请各方术士前来求雨,依然无济于事,城主夫人身怀六甲也坚持日日焚香,在佛前侍奉。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在夫人临盆那天正午,忽然天色大变,万里晴空骤然乌云盖顶。
刹那间!气温陡降,天降甘霖。
整座城市被一层薄雾笼罩,雨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拍打着龟裂的大地、屋顶、还有人们晒伤的皮肤。
小雨滴滴答答发出好听的声音,像神玉般清脆。然后渐渐变得滂沱起来,愈来愈猛。
最后变成瓢泼大雨。
这场雨下了月余,像是有灵性似的,渐缓渐停。
直到草木恢复生机,流散在外地的百姓们纷纷回乡。这场雨才停下来。
雨水过后空气中飘浮着水雾,沁人心脾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更令人震惊的是——
被雨水滋润后的土地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了饱满的谷物以及各种蔬菜农作物!
因长期脱水而虚弱患病的人们喝过这样的雨水,竟然也奇迹般的痊愈了。
人们认为正是城主夫人诞下灵童驱散了这场旱灾。
传言说,少城主样貌非凡。银灰色的眼眸灿若星辰,头发睫毛皆为银白色,如同月光下的白雪般清透圣洁。肌肤如樱花般透着淡淡的粉嫩。
少城主天姿卓绝,智慧超常。与生俱来拥有强大的灵力,三岁便能通晓阴阳预知未来,能治愈疾病扭转生死,守护一方百姓平安。
这样的贵公子在人们的传言中却是个温柔平易近人的存在。
他为人和善勤奋爱学,城主为他招揽各种能人异士,府中门客数千。甚至特意设立了一个机构,建立管理系统提升民生质量。
原本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平平无奇普通的小城。如今政通人和,物阜民丰。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幸福溢满传递各处。
听说少城主惜才爱才,天下有学识懂数术之人来者不拒。就连我这种游方术士也能收到邀请函,去城主府上讲学。
我本不屑于参与这种事情,但如果对方真有预知能力,倒想去见识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说不定能找到我的亲人。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踏上去往南城的路。一路上有遇到赶羊的队伍,骑羊,骑驴,搭乘牛车……
穿越杂木树林,好不容易才望见南城的城门。
才到城边我就感应到城中充满灵气,确实不同凡响。
我从牛车上跳下来,付了车钱,车夫乐呵呵的收下几块铜板揣在怀里,便拱手与我道别。
此时我并不急于进城,而是先去城外的小村里看看风景,去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文,看是不是传言说的那么美好。
我来到郊外的农田,漫步在秋风中,金色麦浪随风摇曳。我停下脚步蹲在田埂边用手轻捻一缕麦穗,颗粒饱满,比我见过的其他地区的麦穗产量更加丰沛,植株粗壮枝条韧性很好。
踏入这片土地,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天地之灵气袭来。想来这天降之人也是不凡的修行者,他所保护的范围如此之大,远在城外地这片土地依然能感受到祥和的灵气。
稻田内的农民正挥汗忙碌着,远处小孩们嬉笑玩闹的奔跑过来,手臂上挎着小竹篮,里面装着茶水和饭菜。
其中一个小男孩跑到我身后,恭敬地举起竹篮递给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壮年男人。男人从竹篮里拿起水壶,畅饮几口。
然后他注意到我了。
“先生从何处而来?吃过了吗?”
男人从竹篮里拿出两个馍馍,一个自己吃一个递给我。
“吃过了,谢谢”我推手拒绝,微笑着点头示意。
“喝点茶水吧!”男人又从竹篮里拿出来一个大口径的瓷碗,倒了一大碗茶递给我。
他的手臂黝黑指甲粗糙,汗毛上浮着一些尘土。
“谢谢”
虽然看着不太干净,实在是盛情难却,我接过茶碗浅尝一口。
此茶竟然入喉清凉,毫无粗糙的苦涩,正好能消秋天的余热。
我喝过茶不禁疑惑的问道:“此时已是初秋,麦子成熟季节应该在春末夏初。为何本地的麦子竟还在生长旺季?”
“哈哈哈!”男人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接着说:“您有所不知,自从少城主降生以来,本城的麦子一年四季皆可种植,且长势喜人。原本一亩地养不活一个人,现在一亩地能养活一家三口还有余粮。”
“原来如此,那果真是神仙下凡呐~”我看了看麦田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也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简单的自我介绍攀谈了一会儿,得知我会数术就被邀请到男人家里替她妻子驱邪。
原来男人的妻子回娘家省亲的路上经过一片荒坟受到惊吓,导致魂魄离散。我给她简单的引魂就解决了。
只是去到他家才注意到,他家小儿天生阴阳眼,沉迷幻境需要干预。
因此,我顺势借宿在男人家中。
他家两个男孩,大的那个十三岁,小的七岁。
哥哥似乎对弟弟的病情很在意,我替他小弟诊断时,大一些的男孩在我身旁紧张得坐立难安。
哥哥坐不住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喋喋不休的询问让人烦躁。我挥手示意他坐下,呆头呆脑的根本不听指挥。
“安静!”我按住他的头,将他逼到凳子上坐好。
被我用言灵按住的哥哥像个呆头鹅一样不再挣扎,乖乖的静下心来看我治病。
我记得父亲书简上记载,有一种花能封印阴阳眼。只有我们家族血脉传承的灵力才能催动花的力量。
而恰好,我在进城之前扫视整个山脉灵气时,在稻田附近的山丘上瞥见过这种花。
次日,天微微亮,我披着晨露凉风独自上山。
行至山脚下,晨曦微露柔光拂面。此时山丘之上恍若有一白色团雾伫立在上方若隐若现。
我定睛一看,那云雾中有一小小身影,虽相隔数百米,却能感受到对方正目光柔和的看着我。
既然如此,那我也用灵力直视那团白雾。
雾影中那少年目测七八岁的样子。秀丽的银白色齐肩短发,净白的脸上略显稚嫩。双眼深沉得不像小孩子,貌似能轻易看穿人心。一袭白衣手捻一朵幽蓝色的花。
如精灵般,浑身透着银光。
“你是……雪球?”
这身灵气似曾相识,我带着疑惑走到他身旁,俯瞰他这具幼小的人类身体,不及我半腰。
“嗯,这美丽的花儿,被言灵附着能成为封印之物?”少年将花递到我身前。
“为什么要转生成为人类?”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花,若有所思的打量他。
如此强大的灵气,能成为一山之主的精灵,竟然放弃修行转生到人世间?
我想不通他的意图。
“无论是谁都有选择的权利,像狐狸那样被禁锢在山林里,那样不是了无生趣吗?”
少年眺望远方淡然的说道。
“是吗。没想到成为人类后,你更像人类了,连话都变多了。”
人类生命短暂如昙花一现,我多少觉得他这样有点可惜了。
“身为山神只能守护一座山,那样的话太少了。在触碰到你的那一瞬间,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关于人类的故事与情感。你竟然拥有那么灿烂的人生!”
晨曦洒在少年身上,逆光下他的银发泛起金光。
真的很像神一样圣洁美丽。
“哈?我灿烂吗?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罢了”
我见过人世间战争与厮杀,要比在阳光下安宁美好的日子更多。哪有那么多幸福可言?
“迄今为止,你一直在帮助他人。表面上漠不关心毫不在意,实际上总是心软得不放弃任何可怜的家伙。自欺欺人可不是好习惯”
少年睿智的眼神看着我。“现在你拿着这朵花就证明,你并不是孤单一人。被人需要,守护他人。这样的感情不是很值得人羡慕吗?”
我不小心被人戳中内心,眼神慌乱尴尬得不敢直视他。试图辩解,想了又想还是算了。
既然花已拿到没什么好说的,我向来讨厌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像他这种太过高尚纯洁的人,与我这种尘埃里的刁民差距太大。
原本已经超凡脱俗的精灵,甘愿沦为平凡人,经历生老病死。像这样自取灭亡的行为我懒得与他废话。
我冷眼拂袖而去,独留他一个人在山上思考人生。
守护他人吗?被他人需要?真是可笑。有时候拥有特殊能力,反而是一种痛苦。
我甚至不敢与任何人产生羁绊。
人的生命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我不会。
我带着蓝花回到借宿的家里,使用咒言灵力封印住男孩的阴阳眼。恢复正常的他只要稍加适应,很快就能重新融入到人群中去。
可是小男孩似乎更加留恋幻境,从小与妖物作伴已经丧失与人类交流的能力。
我与他父母约定好,先观察几年,下次我再来复诊。
山花做引,以花为咒的言灵也只能封印十年。要彻底关闭阴阳眼,必须要他本人敞开心扉。恶灵容易收服,人心难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