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科恩了!
当今天子五十万寿,大赦天下、开恩科。
科举考试关乎大多数学子的命运,开恩科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对于刚刚落榜、或者刚刚考上秀才的读书人来说,这无疑天大的好事,不用他们再等上三年,就可以下场。
但同样的,这突如其来的恩科是大周朝百年难遇的机遇,但也同样意味着更大的挑战。
本该三年后才会下场见真章,如今却只剩下不到半年时间,骤然压缩的时间、承受的压力、竞争对手……等等因素,都会对人产生影响。
沈从舟知道他要考举人,因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特地赶来给他报信。
萧戾倒是没有多高兴。
剧情里并没有开恩科这件事,是他的穿的书有问题,还是当小说变成真正的世界后,很多事情都会随之转变。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从而产生了蝴蝶效应,剧情与现实开始不同?
萧戾不得其解。
不过不管如怎么样,还是得先看眼下。
一直以来,因为三年后的灾荒,他都在筹备怎么度过那段时间,所以压根没有想过像原身一样考科举。
即便如今听到开恩科的事,他依旧没有想过去考科举,不过……
这倒是个好时机,可以借机举家搬迁,现成的迁户籍理由,都不用他费心去想。
毕竟这时候没有什么理由,会比一个读书人因为读书的需要,所以举家搬迁更能说服人的了。
就算官府不相信,起码也没有理由驳回。
等他说完,萧戾才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言外之意就是:没事你可以走了。
“没有了。”沈从舟想了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要说的,“需要为公子搜罗以往的科举试题吗?”
“先不用。”萧戾还没有要考科举的想法,不过也没有把话说死,“不过书肆可以准备一些,想来有一段时间会卖得不错。”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沈从舟又和他说了一些铺子里的进项,然后才离开。
傍晚,萧家人陆陆续续回来,萧戾才把陆鸢叫醒。
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哥儿赖在他怀里,脑袋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啊蹭,好一会才完全清醒过来。
陆鸢打着哈欠问他,“什么时辰了啊?”
“酉时末了。”萧戾给他把外衣穿好,又给他拧了布巾让他擦脸,“准备吃暮食了,困的话晚上早点睡。”
“酉时末了?你怎么才叫我啊?”陆鸢惊讶地瞪大双眼,着急忙慌地就要穿鞋出去。
萧戾把他拉住,“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高兴怎么睡就怎么睡,活不用你干。”
“那怎么行?”陆鸢一脸不赞同,“哪家的夫郎可以不干活?再说我不干的话,不就得奶奶和三叔么干,传出去不好听。
你还要考举人,可不能传出坏名声,我如今是你的夫郎,我不好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
算了,不管会不会,都不能让人传出我们不孝顺的闲话,我还想当举人夫郎呢!”
萧戾:“……”行吧,这个科举也不是不能考,不过……
能不考还是不考的好。
看着小哥儿一脸憧憬的样子,他轻咳一声,问道:“要是我考不上举人呢?”
“不会的!”陆鸢语气十分坚定,“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下次,总能考上的!”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小夫郎是真的很乐观。
萧戾叹了口气,无奈道:“若我不想考呢?”
“啊?”陆鸢一脸懵,眨眨眼,又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便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若我不想考举人呢?”萧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可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件事上。
灾荒来临后,天下就会大乱,三年时间即便是坐火箭,想来也没办法成为一个大官。
做小官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个炮灰,什么时候就被拉出去当替死鬼了。
死大概是没人能杀死他的,但他的身份铁定不能再用,还有他如今的家里人也会被他所连累。
若是空间无法进活人,他还能带他们东躲西藏一辈子吗?总不能真的说造反就造反吧?
打天下可太累了,打理天下就更累了,不管是哪个都有点吃力不讨好,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能够皇帝可以多活几年,最好就是别让主角攻上位了。
可这些是陆鸢不知道的,他一脸不解地看着萧戾,“为什么啊?”
闻言,萧戾沉默了。
如果是在成亲前、在他们还没发生关系的时候,陆鸢这样问他,他大概率不会说真话。
可他们是正经拜堂成亲过的,还是事实夫夫的关系,他准备跟陆鸢过一辈子,有些事情就不能一直瞒着。
像灾荒的事情,像空间。
除了借尸还魂他这辈子打算带进棺材里去,别的如果可以,他大概都会告诉陆鸢。
良久,他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如果我说三年后凉州会有灾荒,别的地方也会有各种不同天灾人祸,鸢儿会相信我的话吗?”
陆鸢闻言愣住,好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然而以往总是喜欢逗他的人,眼下却正经得让人害怕。
陆鸢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从哪里听说的?真的有灾荒怎么办?我们要现在就开始囤粮食了吗?囤多少才够啊?
这里是不是太小了?就算囤满粮食怕也是不够我们一家人吃多久吧?还有水,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应该买装水的大缸回来了?
光有粮食也不行,是不是还要多晒点干货?还有盐和糖,是不是也要多买点备着?”
眼看小哥儿神色越来越着急,着急连忙把人抱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鸢儿别怕,没事的,我说的是如果,不一定会发生。”
“你先说从哪知道的啊?”陆鸢强迫自己冷静点,“是不是别人骗你的?三年后的事情,谁能提前知道啊?”
萧戾想了下,没把这个世界是本书的事告诉他,而是说道:“你救我的时候,我不是伤到脑袋了吗?
就是那时候,脑子里突然多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后来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在之后得到了证实。
陆有福说她要当皇子妃就是第一件被证实的事情。”
陆鸢头一次听到这么离奇的事,不由地吞咽了口唾沫,六神无主地看着他,“那、那怎么办啊?”
萧戾低头在他额头上安抚般亲了亲,“我们举家搬迁,回门的时候就和小爹爹说这件事,让他准备好,过阵子我们就搬家。”
他的冷静影响到陆鸢,让小哥儿慌张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嗯,我会告诉小爹爹的。”
萧戾摸了摸他的脑袋,正好外面传来让他们出去吃饭的声音。
“戾儿,鸢哥儿,吃暮食了。”李金花的声音喜气洋洋的,“一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知道了奶奶。”萧戾应了一声,低头捧着小哥儿漂亮的脸蛋,“这些事情先不告诉家里,鸢儿能做到吗?”
陆鸢眨眨眼,保证道:“你放心,我嘴巴可严实了,不会让人知道的。”
萧戾笑着亲了亲他,“鸢儿真厉害。”
大白天地被他亲嘴,陆鸢害羞得不行,什么慌张不安都被抛到脑后去了,推开他转身快步出去。
萧戾无声地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跟上去。
吃饭的时候,李金花说的重要的事也是开恩科的事,“村子里今天去城里的人回来说,朝廷开春后就能让读书人去考举人了。
戾儿,你书温得怎么样了?要不然那什么话本咱们就先不写了,银子还够用,家中还有不少存银。
现在我们家也不用交赋税了,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
看李金花满脸高兴的样子,陆鸢下意识地看向萧戾,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萧戾朝他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无声地和他说:别担心。
陆鸢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己虽然想当举人夫郎,可也没有一定要当。
奶奶却不一样,不,或者家中的其他人与自己都不一样,他们都在等萧四考举人,以后当大官,如果萧四这时候说他不考举人了,这……
这会不会被打断腿啊?
李金花说完了才发现萧戾一点也不像高兴的样子,不由地有些担忧,“戾儿,怎么了?”
萧戾放下碗,拿手帕擦了擦嘴,目光一一扫过都在看着自己的家人,斟酌了下语气,才缓缓开口,“我明年不打算下场。”
闻言,众人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就明显松了一口气。
李金花更是拍打着胸口,“不下场就不下场吧,你这闹得奶奶还以为你不准备考举人了呢!”
萧戾:“……”是的。
萧老三读书不行,因此觉得能考上秀才就很厉害了,“没事没事,戾儿才十八岁,那么年轻,以后再去考也可以。”
林草没说话,但谁说话他都一脸同意地点着头。
倒是一家之主的萧树根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皱眉看着萧戾,“戾儿为何突然不想下场?你不是一直都想快点去考举人当大官吗?”
那是原主,并非萧戾。
可萧戾也不能直接告诉他:你的孙子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来自末世的孤魂野鬼。
陆鸢紧张得去拉他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心。
萧戾拍了拍他的手,然后才看向萧树根,平静且坚定地告诉他,“爷爷,天下没几年就会大乱,我不准备去考举人,更不准备当官。”
“这……”萧树根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从哪里知道天下会大乱的消息?”
南安县地处凉州北阳郡,是大周朝的最北边,紧挨着北疆大军,虽然穷苦,但是日子也算安稳。
天下大乱,可不单单是乱一处,而是整个天下都乱。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天下大乱?除了打仗不做他想。
萧树根如今五十多岁,是见过战时日子有多难过,人命又有多不值钱的。
他不知道戾儿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但他希望这个消息,最好是假的。
萧戾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他,“当今天子老了,皇子却已经长大,朝廷如今就是一摊浑水,入朝为官不见得是好事。
更为重要的是,这几年南安县的粮食收成越来越差,一年比一年干旱,如若继续下去,爷爷您觉得会如何?”
在他说话时候,萧树根一直都在思考,听完后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震惊与畏惧来,“会大旱!田地里没有收成!就会闹饥荒!”
除了听不明白的宝哥儿和早就有准备的萧戾,其余人纷纷变了脸色。
李金花拿筷子的手都无意识地抖了抖,“戾儿,也许只是这两年如此呢?没准来年开春,就会下大雨了。”
萧老三也跟着附和,“是啊戾儿,这事情还没发生,明年没准就好了呢?”
倒是林草沉默了好久,才终于问萧戾,“戾儿是有了什么打算了吗?”
其实他们都知道萧戾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他们不愿意相信。
毕竟经历过饥荒的人,怎么会想再次经历那般艰难的日子?
草根树皮观音土、两脚羊、易子而食、亲人相残……
光是回想,就让人夜不能寐。
见众人心情越来越不安,萧戾催动精神异能让他们放松下来,“我想去京城,之前找不到举家搬迁的由头,如今的恩科是一个机会。
我们可以将户籍迁到京城,天子脚下,再乱都是整个天下最安稳的地方。”
大抵是因为异能安抚成功,萧树根冷静下来了,“戾儿早前劝我们举家搬迁,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
萧戾没否认,“是。”
闻言,李金花心疼又无奈地看着他,“是不是没有这事,你都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我们了?”
“是。”萧戾顿了下,“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没有错,不是吗?”
众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是啊!他们知道了除了担心不安又能怎么样?他们的根就在这里,若不是戾儿之前劝他们,他们根本就不会考虑举家搬迁这种事。
陆鸢没说话,一直都在看着萧戾,眼神从最初的紧张担忧,逐渐变成了崇拜仰慕。
能够当萧戾的夫郎,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最好运气的事了。
饭桌上的气氛压抑了片刻,萧树根率先发话,“既然戾儿有了决断,要怎么做,你告诉我们,我们去做。”
举家搬迁这种大事,他们都没有经历过,也不了解,去办事还不如萧戾这个秀才去办,衙役少说也会给两分薄面。
萧戾应了声“好”,见一个个表情沉重的,宽慰道:“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现下事情还未发生,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即便真有可能发生这些事,以今年的光景来看,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准备。
平日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等开春了,我们就就和去赶考的学子一起上路,人多也不怕出事。”
虽然还是会忍不住担忧未来,但是听他这么说,众人还是放宽心了些。
萧树根看了看住了大半辈子的家,“临老临老,没想到竟然要背井离乡,也不知道以后死了,我们还能不能回来。”
“呸呸呸!”李金花打了他一下,“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而且你死都死了,你还管自己葬在哪里,别给后辈添麻烦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
萧树根被她这么一打,反而更放松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也真是的,当着孩子们的面打我,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还有脸?”李金花都懒得看他,“你还是吃你的饭吧,一天天净乱想。”
“好好好。”
饭后,大家烧水洗澡了之后,都各自回屋去了。
夜色渐深,除了年纪尚幼的宝哥儿,以及撑不住睡着了的陆鸢,萧家其余人都基本没有睡意。
李金花吃饭的时候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对于这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她其实也舍不得。
舍不得家里的房子、田地、乡里乡亲……
萧树根则是担忧一家人去了京城之后,该如何活下去。
没有房子,没有田地,他们只能去外面找活干,年景好的尚且还好,可天下大乱时,他们又该怎么办?
萧老三夫夫俩和萧树根担心差不多,另一个就是担心路途遥远宝哥儿能不能受得住。
至于萧戾没什么睡意,是因为他用灵魂的状态进入了空间里,操作机器播种。
本来他是没什么紧迫感的,可吃饭的时候看他们都那么担忧,便想着再多做点准备。
反正空间看起来无限大,机器什么的都是一键操作的无人设备,其实只要有时间,三岁小孩都能干这些事。
不过他的空间目前除了他之外,还没有试过装其他活人。
不过就算证实了,他也不打算让外人进来,这个秘密他最多只会告诉家人,甚至如果没必要的话,他只会告诉陆鸢一个。
毕竟说到底,萧家人对他好是因为他是原身,而不是因为他。
只有陆鸢,是唯一一个因为他只是他却依旧会在意他的人。
必要时,他甚至可以……
一夜过去,离开空间前萧戾喝了灵泉,也就是空间泉水。
外面天还没有大亮,可萧家已经有了走动的声音。
睡在他怀里的小哥儿也迷迷糊糊地醒来,问他,“什么时辰了?”
“卯时中了,要起吗?”萧戾拨开那些挡住小哥儿脸的头发,“困的话可以再睡会。”
“嗯~哈~”陆鸢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才摇摇头坐起来,“不睡了,不能天天睡那么晚,不像话的。”
哪家新夫郎刚进门的时候,敢像他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的?
也就是在萧家,若是换了别家,公婆指不定就得骂他不知廉耻了。
“不像话也不妨碍你睡觉,在自己家,你想起就起,想睡就睡,没人会说你。”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和观念都不是朝夕之事,其他人萧戾不会管,但枕边人他还是试图挽救一下的。
陆鸢捂住耳朵摇了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呵!”萧戾都给他气笑了,“是不是在心里偷偷嘀咕我坏话呢?”
小哥儿蓦地睁开眼,震惊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萧戾挑眉,“真让我说中了?”
这下陆鸢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扑他身上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才没有呢!”
这恼羞成怒的样子,萧戾能信他就有鬼了。
只不过为了夫夫感情着想,他也是看破不说破,“好好好,是我错怪鸢儿了,鸢儿能先从我身上下去吗?”
这话实在太过印象深刻,陆鸢听到的时候,几乎是本能地从他身上翻了下去,然后着急忙慌地开始穿衣服,一副生怕被他怎么样的模样。
萧戾忍俊不禁,故意逗他,“鸢儿怎么不说话了?”
“我现在不想理你。”陆鸢拎着衣服又远离了他几步,这才低头开始绑腰带。
与定亲前穿得破破烂烂不同,小哥儿如今身上穿着的最起码也是细棉布做的短打,箱子里还有云锦做成的长袍。
云锦就是萧戾和布庄掌柜串通买下的那些,后来陆鸢还是知道了。
不过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萧戾用两只破碗当了两万两的事,虽然有些心疼银子,但是到底没说什么。
主要也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成亲,他总不能不让萧四花银子吧?而且就算他管,萧戾也不听他的!
不对,听也听了点的,不过没什么用,和没听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着小哥儿被腰带勾勒出的纤细曲线,萧戾干咳一声,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而后低头看着自己裆部叹了口气。
老二啊老二,你也算见过世面的了,怎么一点刺激都禁不住?
陆鸢穿好衣服开始梳头发,听到他叹气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呢?”
萧戾目光晦暗地望着他,“鸢儿刚刚不是知道了吗?”
陆鸢:???
陆鸢:!!!
陆鸢觉得整个人都快冒烟了,“不正经!”
萧戾挑眉,也不否认,“我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夫郎正经?”
“……”陆鸢说不过他,匆匆梳完头就往外跑。
“呵……”
听着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闷笑,小哥儿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