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是个难得的晴天。
岁岁心里暗暗高兴,好像连老天都应了她这桩婚事。
暖阳从窗柩间洒进来,明暗相间的光影中,嬷嬷正笑盈盈地替她梳起嫁妇的发髻,戴上凤冠,珠光宝翠。
虽然岁岁说了不想办得隆重盛大,白泽也应下了她的要求,但低调成婚并不意味着要藏藏掖掖。
早在新年第一日,白泽便已发了昭示广而告之,他不日将娶岁岁为妻,护她一世平安喜乐,且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他还义正严辞地告诉神域所有的婢子侍卫,岁岁从此之后就是神域的女主人,岁岁的话与他同效,他们要像尊敬他那样尊敬岁岁。
屋外喜乐声响起,婢子来催促新娘。
岁岁看着镜中的自己,未施多余的粉黛,整张面孔十分干净,蓁蓁只在她唇上点了绛红的胭脂,说她是天生丽质,无需那些俗物来装点。
她轻吐一口气,对蓁蓁说,“我好紧张,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蓁蓁掀起凤冠的垂旒,看着岁岁染了红晕的脸,开玩笑地说,“新娘子这般好看,该紧张的人应是师父才对。”
白泽也会紧张吗?岁岁表示怀疑。
新年夜之后,她便再未见过白泽,蓁蓁同白泽说成亲前新郎是不能见新娘子的,不吉利!于是白泽便安分地让岁岁搬回自己屋子,扬言一直到成亲那日,他都不会踏足岁岁的院子。
起初岁岁以为他只是玩笑话,还和蓁蓁打赌白泽能坚持几日不与她见面。后来她才惊讶地发现,平日里白泽不论在什么事情上,都从不在意这些规矩,但唯独这件事,他竟不敢有丝毫怠慢。
婢子在一旁掩嘴轻笑着,“岁岁姑娘快别再拉着叶将军说悄悄话了,莫要错过了吉时。”
蓁蓁最后帮岁岁整理好嫁衣,“快去吧!”
嬷嬷扶着岁岁姗姗而行。
精美华贵的曳地大红嫁衣,在青石板上轻拂而过。嫁衣所及之处,地上便生出一簇簇绚丽的鲜花。待她走过长廊,只见整条长廊都已开满繁花,与廊下的红灯笼交相辉映。
走进大殿门口时,嬷嬷放开她的手,岁岁心里一紧,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觉有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
正在她拘谨地站着感到手足无措时,白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白泽的手很大,几乎能把她的手整个都拢在掌心,让她既觉安心,又觉羞涩,手心里一层细汗,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为何会这样,分明不是第一次牵手,可此刻就是控制不住地脸红耳热。
两人并肩走入正殿。隔着垂旒,岁岁看到洛端站在右侧,身旁是云初和句侍卫。左侧站着嬷嬷和蓁蓁。宾客虽不多,却都是她认识的人,这样就足够了。
礼官开始唱词。
第一拜,拜天。
第二拜,拜地。
第三拜,新人对拜。
随着唱词,岁岁和白泽一起行礼。
当礼官宣布“礼成”时,岁岁还觉晕乎,仿佛做梦一般,她和白泽就已经成亲了?
婢子已开始上酒菜。
白泽见她呆愣,捏捏她的手悄声问她,“在想什么?”
岁岁问,“我见人家成亲,还要拜高堂。我们怎么办?”
“我们早就已经拜过了。”
岁岁怔住,一把掀起凤冠的垂旒,震惊地看着白泽,“什么时候拜的?”
白泽眉眼俱笑,抬手按着她的头,问,“想起来了吗?”
岁岁困惑地皱起眉头,在脑海中仔细地回忆着与之有关的细节,发现除了当初与白泽一起去祭拜洛端的父母时磕过一个头,再无其他。
那时候,蓁蓁对洛端的父母介绍她,说是白泽的夫人。白泽顺着蓁蓁的话,与她开玩笑,说她现在虽然不是,但迟早会是。说完,他还按着她的头给洛端的父母磕了一个头。难道…就是那一次?
“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了。”白泽替她取下凤冠,拉她入席。
岁岁又羞又恼又无奈,只能自以为凶狠地瞪他一眼,可是因为双颊酡红,这一瞪毫无任何威慑力。
白泽又凑到她耳畔低语,“这个事情上,我向来认真,从不儿戏。至于你父母那儿,他日我定会补上。”
岁岁看着他,一脸诚恳,心里忽觉一股暖意,抿着唇笑起来,“好吧,算你在理。”
蓁蓁笑看着他们,举起酒樽,调侃道,“师父别光顾着和师娘说悄悄话了,徒儿敬您和师娘一杯。”
白泽拿起酒樽,笑着饮尽杯中酒。
岁岁端着酒樽,跟着一饮而尽。
洛端起身,正要说什么,岁岁却先他一步,一手拿着酒樽,一手拎着酒壶,站了起来。
众人不知她想干什么,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岁岁看看白泽,又看看在坐众人,抿了抿唇,朗声说道,“今日是家宴,在坐都是白泽身旁最为亲厚之人,理应你们吃我们一杯敬酒。”
说着,她拉着白泽走到蓁蓁面前,斟了酒,说,“这第一杯,定然是敬蓁蓁的。感谢蓁蓁当年在夫君榻前端汤奉药,细心照顾。”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蓁蓁起身,端着酒樽笑饮而尽,又朝岁岁眨眨眼,说道,“师父脾气不好,师娘以后多担待一些。”
岁岁抿着笑,看了眼白泽,又走到嬷嬷面前,“嬷嬷在夫君身边数百年,尽心尽力,把夫君照顾得极好,吃我这一杯敬酒,不为过。”
“岁岁姑娘真是折煞老奴了,这些都是老奴的职责。”
“家宴哪有什么主仆,夫君信任嬷嬷,嬷嬷就像我们的亲人。”
嬷嬷举起酒杯,笑盈盈地饮下酒。
岁岁给自己杯中倒了酒,走到句侍卫跟前。
句侍卫连忙站起,恭敬地端着自己的酒樽。
岁岁说,“据闻当年是句侍卫拼死救夫君出险境,后又跟随夫君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今后还要继续仰仗句侍卫一起守护神域,护百姓安居乐业,炊烟不断。”
说罢,岁岁先干为敬。
句侍卫有些拘谨,耳朵一红,仰着脖子,将酒饮尽,“姑娘言重了。”
岁岁最后走到洛端面前,给洛端敬酒,“你父母于我夫君有救命之恩。这些年又承蒙你为夫君分忧解难。这杯薄酒,理应我敬你。”
洛端眼前有一瞬的恍惚,不知为何竟想起当初岁岁答应嫁给他时眼里的冷意。而此刻岁岁脸颊微红,满眼娇羞的笑意,原来她真心想嫁一人时,也能有这般小女子的娇俏。
他饮了杯中酒,笑说,“恭喜你得偿所愿,嫁想嫁之人。”
说罢,洛端又给自己倒满酒,举起酒樽恭敬地回敬白泽和岁岁,“祝兄长与兄嫂白头偕老。”
最后,岁岁端着酒樽对云初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论选了哪条路,无愧于心最重要。祝你也能得偿所愿。”
云初看着岁岁,隐隐觉得她话里有话,又捉摸不定,端着酒樽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说什么。
岁岁正欲饮酒,白泽接过她手中的酒樽,仰头饮尽她杯中的酒,拿着空酒樽淡淡地看着云初。
这酒虽是岁岁来敬的,最后却是白泽喝的,这不相当于这杯酒是白泽敬的么?云初心里一阵惊慌,连忙端起酒樽喝酒。
敬完酒,两人坐回桌前。
白泽给岁岁夹了她最爱吃的虾,柔声说道,“刚才酒喝得急,吃些菜缓一缓。”
“才这么几杯酒,我没事。”岁岁面染霞色,眼睛弯如月牙,她看着白泽浅笑,“今日这桌上坐的,都在你身边陪伴了你好几百年。今后,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像他们那样悉心照顾你,舍命保护你,听你的话,永远不离开你。”
白泽在桌下紧紧握着岁岁的手,许久,他硬邦邦地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