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的一片喧闹与欢庆,桥下的游船和缤纷的花灯。
波光粼粼的映照着两人的身影,错落于人群中。
楚云熙站在桥头,手里的糖兔子已经有大半消失了。
而天道则站在她的身后,两步之遥的距离,安静得像个影子。
他走在这热闹的凡间夜市,周围的喧嚣、欢笑、叫卖声,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的脑海中,始终有嘈杂的声音盘旋——
那些被他吞噬的人们的欲望、记忆、执念。
像无休止的低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长河。
时不时冲刷着他的意识。
自从醒来之后,他所有的记忆都是破碎的。
那些属于人的情感、欲望、记忆,统统压在脑海深处,一片混乱。
然而,在这混乱之中,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低语。
那个声音说:
“她很重要。”
但是谁重要?
为何重要?
他不确定。
天道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已经融化了一半的小猪糖人。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些粘稠的甜蜜,糖浆在灯火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这个凡间小物件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甚至有些难以理解,然而——
他看向前方那个正靠在桥头的身影时。
楚云熙的背影被桥下的河水映衬着,灯影随着水波摇曳。
脑海里,那些被他吞噬的人。
他们的记忆和欲望如同乱麻,在他脑中纠缠不休。
每个人曾经的执念、情感、未尽的欲望都在他脑海深处回荡。
每一次他试图回忆起点什么,那些杂音就会蜂拥而至。
无法分清哪是他的,哪是别人的。
因此,他选择切断了这些记忆。
与所有的情感一起封存。
可是,在这一片混乱中。
偏偏有一个执念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那个记忆模糊不清,却总是传递出同样的信息:
楚云熙是他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天道无法理解这段残缺的记忆,它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雾霭包裹着,忽明忽暗。
她,很重要……
可是,为什么重要呢……
天道的指尖微微蜷缩,他的喉咙发紧,但神情依然冷漠。
天色愈发黯淡,灯笼与河面上的灯火勾勒出这个凡间夜市的繁华轮廓。
桥下的游船摇曳着,灯光折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流转着瑰丽的色彩。
人群熙熙攘攘,欢笑声此起彼伏。
犹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
但对天道来说,这一切都是无声的。
他静静地站在桥上,目光略微下垂,看着自己手中已经融化到扭曲的糖人。
冰冷的指尖轻触那甜腻的糖浆,仿佛感知不到其中的粘稠,或是任何温度。
糖浆折射着灯光,微弱而暗淡,正如他眼中的世界。
一片黑白。
无论灯火如何璀璨,喧嚣如何热烈。
都是空洞的、灰白的颜色。
宛如一场失真的梦境。
他的目光所至,皆是灰白。
周围的摊贩,拥挤的人群,一张张欢笑的面孔,都像是一幅褪了色的画卷,毫无生气。
即便是那些灯火辉煌,流光溢彩的花灯。
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一片沉寂的光斑。
黯淡、苍白,毫无意义。
世界,是死的。
可是,她不一样。
天道的目光安静的落在那个背影之上。
她的身影,与周围的一切是割裂的。
她不是灰白的——
她是鲜红的,一种灼目的红。
那是一种无比瑰丽、令人沉醉的红色。
如同盛开的彼岸花,艳丽得叫人生不出丝毫抗拒的念头。
天道静静地看着她,喉咙微微发紧,心中有什么东西缓缓膨胀。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他很清楚。
极其清楚。
但天道站在这网外,仿佛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她站在桥头,手中的糖兔子已经啃得七零八落。
嘴角还带着些许随意的笑意,那笑容鲜艳得刺目。
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他一样。
他清楚地明白,她不会永远存在于这里。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因为。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都不过是一本书中的存在。
这个世界的生死、轮回的法则,都是他所掌控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道,是这里的主宰。
可是。
她——却从来不在他掌控的范围之内。
她——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天道垂下眼睑,眉心微微皱起,唇畔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他已经清楚了。
她,会离开。
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虚幻的世界。
她是活在外面的,而他……不过是书中的一道影子。
那一刻,天道的胸口深处,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感觉像是寒冷的冰针,扎入了他冰冷的血液中,渗透进他的每一寸神魂。
在这种极致冷冽的感受中。
却又夹杂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占有欲般的热度。
他静静地注视着楚云熙的背影。
脑中的那些嘶嘶低语愈发喧嚣。
那些被他吞噬的意识,那些混乱的欲望。
仿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声音。
他能感受到那些混乱的记忆和欲望在他体内翻涌。
它们不断地交织、重叠、窃窃私语。
那些人曾经的执念、痴狂、欲望,逐渐被他消化、同化。
此刻,这种无尽的低语仿佛变成了一种新的执念。
催促着他、困扰着他。
甚至隐隐诱使着他去做出些什么。
她的存在,像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色彩,唯一的真实。
脑海中的低语越来越喧嚣,无数的欲望与记忆压得他的神魂几乎要裂开。
她会离开吗?
如果她会离开,那他可以摘下她。
像摘下一朵盛放的血色玫瑰。
拔出根、包裹住,藏在他所能掌控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