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李白《拟古十二首》
一
这片密林从未如此热闹过。
几方人马为了不同的目标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这里，木叶的、晓的、蛇的，他们已经上演了数天的追逐。但今日，被无限拉近的距离让每一个人难免紧张，他们都明白，碰撞已不可避免，区别只在于，哪波人会先撞上而已。
此时心中最焦急的莫过于蛇小队的领头人。他多年的执念就在眼前，可前有神经病一样的晓成员找他同归于尽，后有木叶穷追不舍。他只是想报个仇而已！刚刚鸣人已经知道了他的位置，只要杀死了那个男人，了却过往的一切，他就能……就能……
“你们留在这，这是我的复仇。”
面对干柿鬼鲛的阻拦，佐助毫不犹豫地命令蛇小队原地待命，他从一开始就只打算一个人对上那个男人，看来对方也正有此意。水月和重吾没有意见，倒是一心向佐的香磷满腹怨言却不能发声，只能看着佐助远去。某种怪异的直觉让她莫名恐惧，就好像佐助会一去不复返一样。
毕竟，对手可是那个宇智波鼬啊！
鼬并未隐藏自己。他的查克拉明晃晃地坐落于这座荒村的中心，就像在等着追逐他的人到来。离得越近，佐助的脚步便越慢，并非是他已不再焦急，而是他发现这座荒村的制式格外熟悉。直到瞥见几处残缺的团扇图案时，他才意识到这里或许是宇智波一族曾经的据点，规模相当壮观，却荒废许久，摇摇欲坠，就像那曾经辉煌，此刻却只剩零星几人的大族一样。
呵，选在这种地方一决生死，也不错。
然而，当佐助全心全意推演着即将到来的战斗时，他却猛然顿住脚步，血色眸中的三枚勾玉疯狂旋转着。他死死盯着正前方的一间木屋，那木屋前勉强还能用的板凳上正坐着一个与破败死寂的背景格格不入的人。那人向他挥了挥手，如梦中的无数次一样没心没肺地笑着，灿烂地像是太阳。
“佐助，等你好久了。”
幻术？不…他们前段时间才见过的，他好好的记住了鸣人现在的样子。
他柔软又倔强的金发，他长开的面容，他稍微不那么土气的衣着，他的查克拉量，他那不断流转的经脉。一切，一切都对上了，没有半点瑕疵。这个鸣人可不是树林里碰上的孱弱分身，就算是，那也分得了本体的绝大部分。
可是，他是怎么绕过香磷和晓的双重探查走到这里的？！木叶的追兵明明还吊在后面有一段距离！
头脑风暴之后，一股汹涌的愤怒侵占了佐助的情绪。这个混蛋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不由分说地闯入他的世界，不容拒绝地夺走他的注视，不知疲倦地追寻他的脚步。他明明都放弃了顺着那个男人的意斩断羁绊，只要完成了复仇，之后鸣人再怎么粘着他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唯独现在不行。
“鸣人。”佐助努力地，想要心平气和地劝服这个固执的家伙，尽管他知道这是徒劳，“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话。复仇之后，你想说多久都可以。”
鸣人依旧在笑着，他站了起来，缓步走出屋檐下的阴影，“虽然你能这么说让我很高兴，但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杀了他，你会后悔的。”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自己没早点将异常告知父亲？后悔自己曾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面兽心的“哥哥”？他为什么要后悔？他凭什么要后悔！
“鸣人！我说过了，你根本理解不了我的痛苦！”
明明想要好好说话的，但那人一开口就是他不想听的。锐利的剑锋让那把破木凳寿终正寝，清脆的嗡鸣和沉闷的碰撞声混在一起，这是一场体术的交锋，一如既往的，他没能占领上风。
“滚开！”
面对歇斯底里的怒吼，鸣人却一反常态地回以沉默，这也让佐助愈发恼火，下手越来越重。终于，一道尖锐的鸟鸣划破了这份沉默，他在雷电的光芒中看到了鸣人掌心凝聚的查克拉球体。
还是变成这样了吗？他明明想在开战前尽量保存体力，可这番折腾下来，仇他还能不能报了？可恶，都怪这个白痴！
想到这里，他挥出的手更加迅疾狠厉。反正这家伙肯定能接下来，以前胸口破了个洞还能两下恢复呢。越来越近了啊，那家伙不笑的时候看着还挺正经，怎么笑起来就是一副傻样呢？看上去人畜无害，其实打起人来还挺疼的。那个招式三年了还没什么变化，要是他现在表演一个千鸟流，是不是可以赢了？但是他没有，他偏要拿三年前的招式证明自己能光明正大地赢！
此时，佐助从没想过另一个结果。一个……让一切坠入深渊的结果。
螺旋丸的光芒散去了，就在千鸟将要撞上来的那一瞬。写轮眼拥有最强的动态捕捉能力，它能让使用者看清一切，却并不能让身体完全同步。
佐助看得很清楚。他看见了查克拉的消散，他看见了鸣人轻轻拨动了他的手臂，他看见了雷光破开衣料和血肉的每一个细节，他看见了！象征生命的火焰…如何在他手中……熄灭。
红色总是伴随着死亡。上一次，是月读空间恐怖的底色，而这一次，却是溅入眼中的血色。
鸣人的血。
“额…咳咳”
耳边的呼吸如风中残烛，肩上晕染开大片温暖而粘稠的触觉。哦，他手中也是，脸上也是，血肉贴着手腕蠕动的感觉足矣恶心到让他吐出早饭……可是……他为什么还站在那？
他…刚刚做了什么？
鸣人为什么要散去查克拉？他为什么要主动把攻击目标换成心脏？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对不起。”原本该用来攻击的手拥抱了他的敌人，鸣人的声音虚弱而遥远，却镇定极了，“佐助，我会把你想要的一切都还给你。”
无论是，你的亲人，你的族人，你的愿望，还是你该拥有的力量。
庞大的查克拉唤回了呆愣之人的神志，但他什么也做不了，那查克拉沉重到将他压倒在地，狂躁的愤怒夹杂着野兽的嘶吼滚滚而来，他只能看清一双眼睛，一双绝不属于人类的血红兽瞳。他见过那双眼睛，在鸣人身上，人柱力对于大蛇丸而言不是秘密，他当然了解过九尾的资料，但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他没见过真正的尾兽，所以理解不了尾兽的可怕。
现在，他见到了。他隐约见到了一只盘踞于阴影的庞然大物，肆意伸展的九尾一脚踹开了他的防线，将他的身体搅得粉碎。
在意识被拖入黑暗前，他牢牢记得鸣人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面容，他记得…是他自己将死亡送入挚友的胸膛。
不！他不能睡过去！鸣人…快要死了！香菱和重吾就在不远处！只要能找到他们，只要能赶得上！
但这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他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