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没等来光头,等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左右的黝黑小伙子,笑起来那口白牙还挺晃眼睛的。
小伙子眼睛亮晶晶的戳了戳芸香的脸颊:“厉害啊,你竟然能把青龙寨三当家拖那么久。”
芸香皱眉,“青龙寨?三当家?”
看着芸香迷茫的表情,小伙子觉得更有意思了,摸了摸下巴,“就那个光头啊,那个小男娃跟我们说你被三个村里人拖住了,你们该不会以为那是个村吧,眼神儿真差。”
芸香闭上了眼睛,聒噪,聒噪还嘴毒。
“啪嗒”一声脆响,芸香猛地把眼睛睁开,只见小伙子动作夸张地捂着头,旁边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
“柳学文,你在人家女孩脑袋上探个脑袋像什么样子。”
呃,这描述,没见过的人还真是不好想象。
“芸香”李景安带着哭腔看着躺在地上的芸香,伸了伸手,又因为抱着景时,没够到。
“知道了,秀英姑姑。”
“来,孩子,起来”一双柔软的手把芸香扶了起来。
芸香顺着力气一动,肩膀扯着疼“嘶”,坐起来就看见挤在外围的李景安,鞋子又跑掉了,额头还磕了一个鲜红的血印。
看芸香终于看过来了,李景安眼泪再一次止不住了,“芸香,你还好吗?”
“小问题,没事”说话间扯到了后脑勺,“嘶”
李景安紧张得看了过来
“你这后脑勺也流血了啊”柳秀英扒开芸香的头发,被血和泥糊住了,“得好好养一养,走,学文背着她,我们回村。”
村,能救景时了,芸香不自觉使了力气,打算站起来,跟他们回去,脚一受力,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柳学文背着芸香,嘴巴也不停,“秀英姑姑,这回平叔肯定知道咱俩偷溜出来了,还带了他俩回去,咱俩……”
还在兴致勃勃介绍自己有一个跟景时差不多大的儿子的刘秀英一顿,太阳底下硬生生打了个冷颤,两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被骂过,而且,而且我们救的可是祖国的花朵和未来。”
芸香听出了她话里的强撑之意,果然回去之后就是一阵死亡凝视。
凝视的人应该就是话里的平叔
柳秀英和柳学文在一旁站得乖乖的,芸香和李景安在旁边当鹌鹑,旁边还有三个看热闹的十岁左右小孩儿。
一看这个村有小孩儿,芸香的心放下去了一半,求药的机会要大一些。
一个五十多岁的婶子抱着一个哇哇哭的孩子直奔柳秀英,“娘在,娘在,别哭了啊,来,秀英,这个小魔王真的是不消停。”
柳秀英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有救了,有救了,真是为娘的好儿子,远远地就伸出了双手,“来,不哭,不哭,娘抱。”
平叔一下狠瞪了过来,“不许抱。”
婶子一听就炸了,转头就是一阵吼,“糟老头子你说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你亲外孙哭这么久了你听不到啊。”
婶子抹了抹眼睛,“我当初生孩子,你一天没帮过就不说了,那些苦我自己就咽了,怎么,现在你人在这儿,都要让我外孙走一样的老路?秀英,别管你爹,抱。”
平叔听得太阳穴一跳,又是这一套,每次都是这一套,偏偏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感受到平叔更生气的柳学文,啊,又是这样,总是这样,为什么受伤的只有自己啊,弱小可怜又无助,我也好想有个孩子啊。
孩子见着娘就不怎么哭了。
李景安看着就想起了娘当时抱弟弟的场景,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现在娘也不在了,弟弟也……。
李景安抱起弟弟,拉了拉婶子的袖口,“婶子,我弟弟发烧很久很久了,您能不能帮忙看看,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吧。”
李景安又要跪下,被秀英一把拦住,“娘,你救救这孩子吧,这孩子都烧了快三天了,我现在当娘了,真的见不得这些。”
本来打算扯出袖口的婶子,听了女儿的话,手一顿,“我看看”看了眼秀英,“你把孩子抱到你爹那儿去”
“娘”
婶子一脸严肃,“听话别犟,快过去。”
婶子抱起李景时,入手一摸,确实很烫,“中途用温水擦过没有。”
“擦过了,擦过了,可还是烫。”
“三天了,得用药才行。”婶子顿了顿,“我们村里会配药的赤脚大夫天灾之前就走了,恐怕,帮不了你们。”
婶子在迟疑,如果没有会直接拒绝,不会这么迟疑,芸香用左肩把自己身子挪过来了一些,凑到婶子面前。
“婶子,没有赤脚大夫配的药,其他的药也行,我们不白要,我们用三只兔子换。”
婶子没说话,脑子里闪过怎么喂细都很瘦的外孙,迟疑。
芸香一把掐在自己左脚上,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婶子,您就行行好吧,弟弟真的要不行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会有福报的”
芸香擦了擦眼泪,“我们也不要很多,就一点点就行,剩下的都还可以留给其他孩子用。”
李景安也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猛地磕了一个头,额头上的血又渗了出来,“婶子,求求您了”
芸香听着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心跳慢了一拍。
“你们等等”婶子往外走了好几步,望向平叔,“老头子你过来一下,秀英你抱着孩子就站那儿别过来。”
被点到名的秀英嘴一撇,望向平叔,“爹,你就救救那孩子吧,你都不知道他当时在我面前磕了十几个头,痛苦流涕的,真的很诚心很可怜。”
平叔望向这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儿,又瞪了一眼过去,“可怜也要分时候,到时候”平叔话到嘴边的名字又咽了下去,觉得说出来不吉利,“咱村孩子多,要是生个病没有药,你磕头都找不到地方磕。”
刚走出两步的平叔,又转头警告女儿,“那孩子没好全之前,你不许靠近,孩子抵抗力低,发烧感冒都很容易传染。”
“老头子,你那儿不是有两颗白药片,他们说可以用三只兔子换。”
婶子看了眼女儿怀里的孩子,“咱秋月都快两岁了,怎么喂都精瘦精瘦的,秀英在月子里因为那事没奶水,让秋月底子一直都很薄,这逃荒路上也没啥吃的,要不咱切一点点药片,换了给孩子补补?”
平叔思考着婶子的话,握了握拳头,“不可以,孩子没肉还能活,要是生病了没药就活不成了。”
“可那三个孩子真的很可怜”
“灾年谁不可怜,你别过去,我去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