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皇仍然坐在阶梯上沉默不语,众宫女侍卫不敢大气不敢喘一声,短时间内痛失两名能臣,想必心里也不太好受吧!
屏风后面的太子踱步而出,刚才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父皇,既然父皇对人选不满意,是否需要儿臣出面重新更换出使人选。”
木皇站了起来坐回龙椅,波澜不惊地开口:“不必了,适才已经答应了湛爱卿,就如他的愿吧!”
太子眼珠一转,仍不死心,刚才明明听到湛陌把乾坤图的假消息都放了出去,好好的计划被他搅和成这样,他想不明白父皇为何这么偏袒湛陌。
他好心提醒:“父皇,您别忘了我们和叶相的计划,倘若因此丧失,恐怕那里不好交代,依儿臣看......”
“滚出去!”不等太子说完,木皇便大喝一声,指着门便要赶走他,众宫女吓地纷纷跪了下来。
太子也跪倒在地,他想不明白,父皇明明已经和蛮国的叶相达成交易,此次出使蛮国,各国使臣将死在蛮国,到时候诸国以此为借口群而攻之,拿回失地指日可待,蛮国将不足为惧。
这么重要的计划既然父皇肯告知自己并让自己也参与进来,说明他在父皇心里分量还是相当重的,他也是为了父皇着想,怎么忽然父皇就发起脾气来了,真是伴君如伴虎。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父皇,不看还好,这一看吓了他一跳,木皇正气急目圆地瞪着他,他不敢再停留,识趣地跪拜:“儿臣告退。”
木皇抬手:“去叫四皇子。”
宫女闻声而去,小碎步走得又快又轻。
不一会儿四皇子赶来行礼,木皇急急开口问道:“冒夕这个人你可认识,仔细说给朕听听。”
四皇子怔了一下,从未见过父皇如此着急的样子,刚才的事他已在来的路上听说,湛陌为了保冒夕出使蛮国不惜身死,估计父皇如此失态便是为的此事吧。
他很快平定心神,实话实说:“回父皇,儿臣也只是与他打过两次交道,第一次是在西州府的时候,他和张旌三人追查布防图来到西州府,被困杨丘壑布下的创灵。”
“说来也怪,张旌身为紫品飞灵师死于创灵,这冒夕居然可以带着另一个将死之人逃出创灵,着实不简单。”
“第二次是在东稽府的百鬼夜行上,诸多灵师参与其中,记忆皆被取走,唯独他一人还保留记忆,被湛陌及时发现并掩盖这一事实。”
“后来便更是离奇,他直接从百鬼夜行的漏洞中掉了出来......”
木皇皱起了眉头,四个山长同时缔造出来的百鬼夜行,他居然能保留记忆从中掉落出来,看来猜测的果然没错,他真的是梦灵师?是福?还是祸?
顺着木皇的反应,四皇子继续道:“儿臣大胆猜测,冒夕就是梦灵师。”
木皇复杂地看了四皇子一眼,他从来没有用这么长久的目光看过自己。
四皇子心里窃喜,木皇一直偏心宠爱太子,不肯正眼看自己。
他只能去西州府伺机而动,这一路走来,披荆斩棘,一切都是自己争取而来,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他用余光抬看了一眼龙椅,这龙椅彷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上面的金丝软垫想必十分舒服吧!
把手上的龙雕刻的栩栩如生,握在手里也十分霸气吧!
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时机还不到,他要沉住气。
“湛陌已经放出消息,乾坤图在此次贡品当中,事情已经变得相当复杂。”
“依儿臣看,此事并非是坏事。”
木皇挑眉:“哦,怎么说?”
四皇子不卑不亢,大胆说道:“乾坤图是何种东西,里面的宝藏,足以匹敌几个木国,若乾坤图是真,木国统一天下是轻而易举之事,又岂会当作贡品送给蛮国?”
“此消息如同虚设,只会引来一些无脑之辈。湛陌如此做,无非是两种打算,一是如果冒夕等人因天下人抢夺乾坤图而不幸在路上便命丧黄泉,那么我们木国便没有了出兵的理由,正好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二是如果冒夕等人真的安全无恙地到达蛮国,那便可以更加确定,冒夕就是梦灵师。既然他生在木国,那么一些羁绊也在木国。”
四皇子微笑道:“如此一来,何愁拿回失地?天下灵力尽在您手。”
木皇哈哈大笑,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皇子,心中思绪万千,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天空本来万里无云,这会儿却暗淡了下来,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一时间黄昏逼近。
东稽府众人倒是习惯了天气的变化无常,不以为然,街上依旧是你来我往,一片繁荣的景象。
山上缪忘机正在给一群新来修炼的灵师讲课,一个个懵懵懂懂,认真的脑袋随着大师父的身影晃动,如同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不一会儿,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干枯的山与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分不清边界。
商铺收了摊子,各自归家,街上行人渐少,天色渐黑。
贺蓉华撑着伞,在东稽府山脚下焦急的等待着,湛陌早上被木皇召见,如今已是傍晚,却仍未见其归来,她内心有些惴惴不安。
正踱步,远处来了一顶轿子,她的心揪到了一起,平时湛陌进宫速度很快,一炷香便是一个来回,如今却被人用轿子送回......
来不及多想,她急忙迎了上去。
见贺蓉华上前,侍卫抱拳说道:“湛夫人,在下奉命送湛山长回东稽府,如今已送到,还须回去复命,不便停留,先行告退。”
贺蓉华施礼:“多谢。”
侍卫与四个轿夫都离开了,轿子被搁置在地,贺蓉华担心地掀开帘子查看,只见湛陌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四肢不停的抖动,嘴角鲜血溢到了衣服上。
他有气无力的睁开眼,摆了摆手,俨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怎么会是这样?
贺蓉华强忍眼泪扶起湛陌:“我带你去医馆。”
“别去,带我回家,”湛陌覆上贺蓉华的手。
泪水如决堤般涌来,贺蓉华用力点点头,撑着湛陌往湛台崖飞去。
虽然贺蓉华也是飞灵师,但是多年未修炼,灵力不精,况且还撑着湛陌更是勉强。
天黑路滑,雨一刻也没有停,两人艰难赶路浑身都湿透了,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泪水还是汗水,湛陌抬起眼皮看着贺蓉华喃喃道:“对不起,后半生没有办法陪你了。”
“不许你胡说,”雨水刮在贺蓉华的脸上与泪水一起掉落。
湛陌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怔怔道:“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咱们也未能留下一男半年,我这一去,就剩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贺蓉华哭道:“别说了,你不会死的......”
“张兄弟也离去了,你有没有怪我没有第一时间给张兄弟报仇?要不然你也不会去帮助冒夕......”
话还没说完便又涌出一口血,滴落在何蓉华的肩膀上。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不会怪你的,马上就到家了。”
湛陌难舍地看着何蓉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我成为山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身不由己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也都过去了,只是你,再一次的,剩下了你一个人,原谅我......”
贺蓉华点点头,再看向肩上的人时,已然没了气息,疲惫与劳累在这一瞬间压垮了她,跌倒在地,天空中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窗外飘着稀稀落落的雪花,不一会儿整座东稽府便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