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2日,正月十二。
桥本重一和约翰·里奇的谈判僵持还在继续,实际上,真正的角力不是在香港而是在华尔街,在石银资本拜托的理查德爵士和华尔街小风投联合体的利益交换中。对于用什么样的价格退出Easyfind,华尔街的股东们并没有太高的期望,但愚蠢的桥本重一之前给出的半年5倍投资收益,给石银资本以及理查德爵士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为此,石银资本给了理查德爵士很多好处,包括投资上的合作和利益上的分享。而拿到石银资本好处的理查德爵士又利用自己在华尔街的人脉,不断给小风投联合体的人施压,总之就是希望他们“差不多得了”,有得赚总比亏光光要好。
既然能在华尔街混,谁还不认识几个牛逼闪闪的人物呢?于是小风投联合体的人也开始托人和理查德爵士谈条件,总之为了寻求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平衡点,大大小小的人物们忙个不停,最终的决定彼此都还需要一点时间。
……
陆墨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时,已经是上午9点,因为昨天晚上他几乎失眠了。
是的,几乎失眠。
从太平山顶下来,陆墨被孙海岳的玄幻出场给整懵了。
孙海岳不像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妖道,甚至自称已经还俗不再是道门中人,而且他对陆墨也没有任何诉求,只是“故作高深”的给了几句箴语,意思是等印证了再说。
陆墨有足够的自信,即使是后面发生什么事能证实孙海岳有点未卜先知的能力,自己也不会变成予取予求的信徒。花点小钱交个朋友无所谓,真想骗自己的大钱,或者图谋更多,那不可能,哥也不是三岁小孩或者无知村妇。
问题就出在,陆墨觉得自己一定见过孙海岳,并且对海岳这个名字也有印象,可这种记忆十分久远,像是深藏在记忆里,只知道有,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东西。
一开始的睡不觉,是迷惑于这个人,似曾相识却没有更多信息和记忆,再然后就是想工作,想怎么查日本人……再然后就是摊煎饼到凌晨5点多才迷糊睡着,一觉醒来就9点多了。
洗漱完毕,陆墨看了看时间,决定给陈耀文发个消息:“耀文兄,空时请回电话。”
结果没两分钟,陈耀文电话打过来了,陆墨拿起电话接通,用懒懒的声音说道:“耀文兄,今天有没有空碰个面啊,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看看你能不能帮帮小弟哈……”
陈耀文有些惊讶,陆墨说有事请他帮忙,这听起来就有点像个陷阱,可是他又觉得不好拒绝,下意识的就回答道:“陆先生开玩笑了,有什么事情你说,陈某人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这事挺复杂,有空见面说吧,也不太急。”陆墨心想电话里哪能说,得见面忽悠。
“我看看,中午吧,等美国人走了,我们就近找个餐厅。”
“行啊,你要有事你先忙,跟美国人谈判也重要的。”
“僵着呢,不着急,我看看他们也要走了,我订个餐厅,一会地址发你。”
“行,中午见。”陆墨也不多问,挂了电话。
……
中午时分,陆墨溜达着到了金钟海富中心附近陈耀文订的餐厅。
宾客落座,喝茶寒喧了几句,等上菜的功夫,陆墨打听了一下谈判的进展。
“美国人用陌森的报价跟我们谈,希望日本人用不低于陌森的价格收购。桥本重一觉得太贵了,托他总部的大佬去华尔街交涉了。我估计一两天内会有结果,桥本重一挺急的,好像不愿意花太多功夫纠缠这个事。”陈耀文也不隐瞒,把进展如实相告。
“看来,日本人也是志在必得啊……”陆墨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不是嘛,好像是桥本重一的老师跟他说的,Easyfind不能丢,而且还要快,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能和钱解决的事情上。”
“桥本重一的老师,是不是叫大岛哲也?”陆墨问道。
“这个还真不知道,听到桥本重一打过两次电话,不过都是很恭敬的称呼对方‘森桑’,没听过叫什么姓名。”
“行,这个事我去查证,而且也已经有了一些线索。耀文兄,前两天我跟你说,Easyfind和粤海撑不了多久,如果日本人把美国人手里的Easyfind股份也收购了,只会加速他们的崩溃。这个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先生,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我完全相信你说的。不过,你也知道,杜先生是我的老板,我跟随他很多年了,让我背叛他,实在做不到。”陈耀文说道,语气颇为坚定。
“你完全不需要背叛杜老板,相反,你还可以帮他。我上次就让你劝杜老板不要在收购findeasy的事情上继续投入,也是为他好。只不过,粤海有着数是我们的死对头,我们不会手软,所以,即便是你不帮忙,我们一样也会打垮杜老板,让他血本无归。”
“……呃……”陈耀文心说,陆先生你这么聊天,我怎么接?
“陆先生,杜老板那我劝过了,他也听了,桥本重一收购美国人的股份,杜老板不会出钱的。只是粤海也是他的心血,让他就这么放弃的话,恐怕谁也做不到。”
“明白,商业竞争的事情,我们各为其主吧。不过,我也建议你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在来看,事情可能比留后路更严重。我查到桥本重一的老师叫大岛哲也,而他们俩,极有可能是二战甲级战犯的后人。”
“什么?”陈耀文大惊失色,失声问道。
“我说,他们俩应该是甲级战犯的后人,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什么证据,但从身份背景关系上推断,基本可以肯定。不过,这不足以说明桥本重一和大岛哲也就是罪人,我只是怀疑,他们和杜先生的合作,在香港澳门的投资动作,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我更希望杜先生也不知情的,以免受到牵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杜先生最多也就是想报复一下周锦荣,并没有……”陈耀文喃喃道。
“耀文兄,你看是不是这样,做生意图赚钱天经地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无可厚非,就算是拉日本人合作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被日本人利用,甚至和他们狼狈为奸做出对不起同胞的事情,性质就变了。我知道你对杜先生的忠心,有机会的时候,你或许可以给他提个醒,看看他的态度,如果他不知情呢,也好多留个心眼,苗头不对就悬崖勒马,千万不要把路给走偏了。”
“对对对,应该的……我一定找机会跟杜先生说说。”
“但是,万一杜先生知情,或者不肯回头呢?耀文兄,你也要跟着一条道走到黑吗?”
“这……”陈耀文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他只是想赚钱,但是如果真的遇到民族大义和国家利益,该怎么站队?
从他内心来讲,这不是选择题,当然会站国家和民族这一边,哪怕和杜文海反目成仇,甚至大义灭“亲”。
但想和做,有时候完全是两回事。
“你也不要为难,我现在也只是怀疑,事实真相还有待调查。我上次就建议你为自己留条后路,现在看来越发有必要了。耀文兄,我有什么新的消息或者证据,会及时告诉你,咱俩合作这么久了,没有感情也有友情,我是真心想拉你一把。”
“哎……我知道你的意思,陆先生,说实话我现在脑子里有点乱,这种事情我一个平头老百姓,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遇到过。”陈耀文说道。
“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软件工程师,打份工吃口饭而已,也没想过会搅到这种事情里面去。但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既然遇到了,就决不能视而不见,就决不能置若罔闻。”
“陆先生,你这样,会不会有危险?”陈耀文问道。
“如果桥本重一和大岛哲也只是普通的投资人,那我应该没什么危险。但如果他们本来就心怀叵测,甚至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我去追查他们肯定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不过,越是危险,这件事不是越应该去做吗?我比你年轻,大道理不用我讲,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一个中国人的使命。”陆墨淡然,但坚定的说道。
陈耀文不禁重新审视了一番面前这个20出头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一身正气的样子,确实很有感染力。他甚至可以回想起早年参加学生活动,抗议美国轰炸南斯拉夫大使馆时,自己和很多年轻学子振臂高呼的样子。
是啊,没有大道理,有些事情无需选择,挺身而上是中国人的使命。
哎,年轻真好,陈耀文感叹道。
“陆先生,陈某人胸无大志,就想平平安安赚点钱,过过好日子。但至少有一点,我绝对不会和心怀鬼胎的日本人合作,所以,如果我发现他们有超出投资和经营的不轨行为,一定会劝阻杜先生,有必要的话也会告诉你。但你也知道,我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已经没有舍身为国的勇气了……”
“当然可以理解,我要说的也仅限于此,你也不必以身犯险,和他们保持距离就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怀疑,不要紧张,来,喝茶。”陆墨言尽如此,目的也基本达到了。
他也感觉到,陈耀文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如果说之前是生意上的合作和相互利用,现在,多少有了一些对自己的认可和同仇敌忾的味道。
陆墨并不希望陈耀文能为自己做更多的配合,相反,只要他能帮忙了解到杜文海的心态,以及和日本人的合作深度,就足够了。
对于杜文海,陆墨明显感觉到周锦荣并不想痛下杀手,不管是念旧还是心善,这或许是周锦荣的性格短板,却也有可能是他生意能越做越大,越来越成功的原因。
陆墨不惮于用任何手段来对付图谋不轨的小日子,但是现在,杜文海反倒成了夹在中间的挡板,拿又拿不掉,用又用不了,就烦人。
陆墨也非常纠结,站在公司的立场,任何阻挡登陆计划的人或者物,都要扫除;站在和周锦荣一样与人为善的立场,如果杜文海只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实在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但是对小日子,陆墨又很难做到理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玩意儿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证据,它们永远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有机会就上来咬你一口的斑鬣狗。
事情发展到现在,陆墨也在做选择,关于对象、尺度和下一步行动方案的选择。也难怪他会犹豫,毕业到现在不过一年半,本来只是一个初入社会尚且懵懂的技术型员工,不料一场旅行意外让自己似乎变了一个人,不料一次普通的技术服务出差变成了越走越深的特殊工作。
陆墨突然想起孙海岳的一句话,信不信都是缘份,见不见都有定数。
或许,一切皆有定数,根本不必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