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那满腔酸涩无人能知,姜翎月只知道花灯节那夜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后面的几天,他们之间的相处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虽然他照旧日日驾临宁安宫,但两人之间总是不冷不热的,没有了最开始的如胶似漆,也不再是前几日互不理睬的冷战。
……颇有距离感。
姜翎月对此乐见其成,甚至大松了口气,认为一切总算回到了她最期望的那样。
她实在不想再过前段时间那种,夜间宽衣解带献身君王,白日里还要去广安殿当大宫女端茶倒水伺候笔墨的日子了。
身为后妃,她的战场就应该在后宫,视野也应该放在后宫。
同皇帝越亲近,她的秘密就越有可能暴露。
事实上,朝夕相对几月,她重生的事还没有被看破,就连姜翎月自己都觉得自己确实厉害。
现在闲下来,她终于有空将心思放在如今的后宫局势上。
说来也奇怪,前世颇有存在感的三妃,今生一个比一个低调。
前世这个时候,贤妃肚子里已经揣上了大皇子,一门心思养胎,连宫门都很少出。
到底是高位妃嫔,皇帝对她的这一胎看的也比赵美人肚子里的更为上心,专门从内廷拨了十好几人来伺候。
有女官、有经年的老嬷嬷、有机敏的内监,一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姜翎月跟贤妃同居一宫,时常好几月都见不到她一眼,身边的防护真是密不透风。
谁都能看出皇帝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同样是一品妃位的淑妃和惠妃两个都艳羡的很,可谁也不敢使手段,只能无奈自己肚子不争气,皇帝又不肯多恩泽几次,两人便一起盯上了赵美人的肚子。
流水一样的赏赐都给了赵美人,时不时还要将视线看向其他侍过寝的妃嫔,指望着那些子低位妃嫔能有孕,自己好抱来膝下养着。
毕竟她们都已经年过二十,伴驾多年,侍寝的次数越来越少,确实该早作打算。
而今生……那人除了她的宁安宫,从未临幸过别处。
满朝文武期盼的大皇子, 连个出生的苗头都没有。
那可是他的皇长子!
而她如此盛宠,前朝后宫竟然没有一人出来露个头,表示不满。
有资格对她说教的几位高位妃嫔甚至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皇帝下了旨,不许其他妃嫔来宁安宫打搅,可姜翎月是自由的,她去御花园的次数不少,却从未有谁敢给她找不自在。
反倒是那些同她亲近的低位嫔妃们,三不五时的凑上来,同她偶遇,一个个言辞关切,殷勤的很。
姜翎月当然看得出来,这些姑娘们打的什么心思。
只是实在爱莫能助。
上回她才展露了点献美人的心思,想着这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美事,多少也该赞扬她一句贤德大度,结果放到金尊玉贵的皇帝陛下却仿佛遭受了什么奇耻大辱。
……气的确实不轻。
就算现在的姜翎月已经没了刚刚重生时的胆战心惊,对皇帝陛下也不再敬畏害怕,但帝王的逆鳞,能不碰,当然还是不碰的好。
再说,她也没有给自己男人拉皮条的爱好。
只要他稍微节制些,别让她过于招架不住,她也不是非要让其他女人分宠的。
刖麝还在给她用着,孩子她是怀不上的,不过皇帝自己都不急子嗣的事儿,她也没什么好急的。
总归后宫这会儿不还有个怀有身孕的赵美人吗?
说起来,前世赵美人这胎从一开始就有滑胎之兆,后来保住了胎,却在各宫流水一般的赏赐下,落了个胎大难产,一尸两命的结局。
今生她来宁安宫来的勤,一门心思要跟姜翎月交好,她性情温顺,说话都柔声细语,姜翎月对她的印象不差,故而也愿意搭把手帮衬一下。
反正,孩子她是生不了的,也不会介意皇长子出自谁的肚子。
所以在陈太医来请平安脉时,便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为赵美人也瞧瞧。
陈太医是皇帝的御用太医,乃太医院首席,医术高超,大概是在他的关照下,赵美人这胎目前倒是稳稳当当。
对此,赵美人总念叨着是受了她的恩德,话里话外都想同她亲近,日日往宁安宫来。
后来皇帝下了旨,她才不得不顿足。
过了花灯节,盛夏就入了尾声,初秋到了。
今日下过一场雨,原本闷热的天气,被雨水一浇,透着几分淡淡的凉气,似乎在昭示着秋日的到来。
原本不打算出门的姜翎月,为了感受这份凉意,特意来了御花园转转。
观景亭上,她静静而立,垂眸看向池塘中那朵盛开的并蒂莲,细细想了会儿后宫的局势,发现除了赵美人坐稳了胎外,其他情况跟她重生时别无二致。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她特意预留后手的。
……不过很快,宫里就该来新人了。
姜翎月记得那人是舞姬出身,身段柔媚,长得一副花容月貌,中秋宫宴上的一舞,直接就入了皇帝的眼。
在她还是个才人在颐香宫傲资历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五品微仪了,后来随着更多美人的入宫,盛宠不再,但在后宫,依旧是叫得出名字的存在。
好歹是自己宠爱过一段时间的妃子,重生回来,皇帝陛下初见佳人,必定能回忆起当日的恩情甜蜜,多多少少也会给予恩宠。
……总不能跟对姜翎馨一样,自己的女人,直接送去劳军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姜翎月立刻揉了揉眉,再次感叹自己脑子确实坏掉了。
都是被皇帝陛下的变化给弄坏的。
至今,她对姜翎馨成了军妓这件事,都有些不敢置信。
沈氏再如何,姜翎馨前世却是实打实的做了他的婕妤,那是一宫主位,是他的妃嫔,他的女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恨对方,毒酒、白绫、匕首,哪一样不行?
非要让自己的女人送去任人玩弄?
大方成这样,那她跟陈子泝的事,怎么就如此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