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又一次吐血,诸王皆聚拢过来,皆面露惊色。
看着怒目圆睁且手捂胸口的冒顿,众人忧心忡忡,又有些手忙脚乱。
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项羽射来的箭矢虽不致命,但楚军带来的打击着实巨大。
当一个人风头正劲时,一盆冰水浇下,不仅能让其冷静,甚至可能使其一蹶不振,更有甚者会丧命。
此言论用在冒顿身上毫不为过,他出身高贵,却遭上任大单于冷落。
身为长子,他郁郁不得志,长期郁郁寡欢。
为了提防冒顿,其父将他送至大月氏做人质,表面上是重用他以避免两国战乱,实则是想借机除掉这个逆子。
当匈奴大军攻到大月氏时,他趁乱抢夺战马,独自一人杀出大月氏,历经千难万险才回到漠北王庭。
冒顿死里逃生归来,上任大单于心中有愧,虽未责罚他,但在接班人的问题上,早已将他弃如敝履。
历经磨难的冒顿,看透了世间的冷暖,他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更不愿在他人的掌控下任人摆布。
他暗中积蓄力量,发明了响箭。
先杀战马,再射王旗,又命随从射杀爱妻以立威,最终借机射杀其父,成功独揽大权。
那时,他刚刚掌权,匈奴势弱,长期遭受强大的东胡部族欺凌。
为了求得一场胜利,他忍辱负重。
先送金钱宝马,又送爱妾给敌人。
他的做法看似软弱可欺,实则是在麻痹强敌。
当东胡贪得无厌,再次索要大片领土时,他怒不可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奋起反击。
他连夜召集匈奴部众,倾尽全力,所有兵力和部族一同上阵,全力一击,将毫无防备的东胡部族一举歼灭。
灭亡东胡后,他又将曾身为人质的大月氏消灭,至此,漠北之地第一个帝国应运而生。
自匈奴帝国崛起,百万匈奴部落随其南征北战,数年之间,领土扩张十余倍,人口亦多达数百万之众。
一战击败汉国后,虽迫使中原北境归顺,却也与同时崛起的大楚不期而遇。
匈奴稳稳占据北方,而南方之地皆已归顺大楚。
一片大地上,两个帝国同时存在,犹如一山不容二虎。
独日怎能同时照耀两地?
两轮烈日同时升起,两位帝王又颇为相似,本应惺惺相惜,却在民族利益、功成名就上狭路相逢。
为了各自民族的未来,冒顿与那声名显赫的项羽注定无法成为挚友,结局唯有一存一亡。
可惜,长生天不庇佑冒顿,三次大战,匈奴帝国两败一平,致使曾经盛极一时的匈奴人从此衰落。
三战过后,匈奴帝国损失人口将近七十万,兵力损失亦超过二十五万。
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这对本就人口稀少的匈奴人来说,实在难以承受。
思绪流转间,匈奴人由弱变强,又由强转弱的历程,诸位大王皆了然于心。
想到匈奴人的未来,他们满怀伤感地看向气息奄奄的冒顿。
在诸位大王的期盼中,冒顿似乎明白自己大限将至。
他双眼圆睁,似有不甘,又充满落寞。
回顾一生,他虽行事果断、狠辣至极,但对于匈奴人,他问心无愧。
“项羽,项羽……”
想到那无敌的项羽,他神色突变,满脸不甘。
用生硬的语气念叨着项羽的名字,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坐起。
此刻,他容光焕发,仿若回光返照。
诸王庄重,皆敛声屏气。
众人凝视中,冒顿竭力振作。
临终之际,他安排了后事。
继承人在侧,他念及爱子稽粥,遂将其立为下任匈奴大单于。
此子常年镇守西北边陲,此刻虽未能及时赶到,然却是冒顿唯一在世的世子。
交代完继承人,冒顿环顾空寂无人的莫那河畔。
浑浊的河水、焚毁的帐篷、残存的血迹、腐臭的热风、悲啼的飞鸟、落日的余晖…………
“项羽………”
当他再次念出项羽的名字时,他那庞大的身躯突然无力地倒下。
冒顿离世,一代豪杰心有不甘地走了。
………………
次日,新任大单于稽粥抵达,其被敬称为老上单于。
在老上单于的主持下,匈奴人欲将冒顿埋葬于莫那河畔。
挖掘陵墓时,众人骇然失色。
略微挖掘土层,密密麻麻的尸体便展露无遗。
这些尸体浮肿恶臭,已然呈现巨人观之态。
其规模之庞大,遍及整个莫那河畔。
自上而下,多达数十层。
其中,依据服饰可轻易分辨,不仅有匈奴男女老幼的遗体,还有众多的牛羊牲畜。
目睹如此规模的尸体,众人才恍然醒悟。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竟是楚人蓄意所致。
最先洞察其奥的左贤王觉察到异常,他紧紧拉住老上单于,其神情惶恐,犹如目睹厉鬼般惊骇至极。
知晓缘由后,老上单于骇然失色。
他初登大宝,本欲休养生息以图大业,岂料,赖以为生之所竟被楚人埋葬尸首数百万之多。
值此酷暑之末,正值瘟疫猖獗之际。
为了民族的存续,为了匈奴人的将来,为了一雪前耻,他当机立断下令匈奴各部迁徙此地。
毅然选择了背井离乡,一百多万匈奴人逐水草而居。
【一路西进,他们坚定不移地朝西而行。】
【岂料,日后一百多万匈奴人的西行不仅给沿途诸国带来了无穷的灾祸,更是将声名远扬的罗马帝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其西行之举,令投降而来的中原人陈豨和臧荼暗自心生异念。
两人密谋一番后,深知匈奴帝国已然衰败,趁匈奴人不备,二人率领万余部众逃往了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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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西行之际,项羽已在钟离昧、项声、项庄的接应下返回了楚地。
抵达邯郸时,因长途跋涉,项羽即刻命令大军安营扎寨。
安顿好大军,项羽旋即前往了邯郸城———原赵王宫。
大殿之内,项羽与蒯通相对而坐。
二人就与匈奴交战的经过交谈片刻,旋即又探讨了治国之策。
正谈得投机时,一传令官悄然走近。
“陛下,军中一都尉求见。”
闻此声,项羽转头望去,面露疑色。
“……军中都尉?”
“正是陛下。”
军中都尉求见,项羽看了一眼蒯通,心中满是疑惑。
都尉虽为军中中层将领,然现今楚国拥兵数十万,其都尉之职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有要事禀报,也应先告知其将军或直属上司,怎会直接求见自己。
不明那都尉此举何意,稍作迟疑,他心中的好奇终究还是压过了不满。
“嗯,宣他到此地!”
“遵命!”
不多时,随着传令官的离开,一名陌生的将领匆匆赶来。
项羽看着俯身施礼的都尉,抬了抬手。
“你因何事,要来面见寡人?”
“呃……”
都尉看了一眼蒯通,稍显犹豫。
项羽瞧出异样,脸色一沉。
“但说无妨,此处并无他人,……休要支支吾吾!”
“是……是陛下。”
都尉稍作停顿,面露苦色。
“陛……陛下,末将乃赵王麾下,……呃,然末将对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鉴、可昭日月。”
“…嗯,汝等皆乃大楚之肱股之臣,寡人并无异议。”
“…然,陛下,…赵王已现异象,对此,…望陛下务必警惕!”
“…赵王现异象?”
项羽眉头微皱,反问一句。
“虞子期现异象否?”
“是…是陛下,此事须从追击匈奴残部说起。”
“…哦?望汝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