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碧峰这些天一直贴身跟在贺琦的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贺琦不睡觉,要去城头视察,他自然得跟着。
“少主,白日里,沙狼军发起了不下十次冲锋,如今已经兵困马乏,他们晚间肯定不会再偷袭,你就安心休息吧。”冯碧峰看着贺琦在城头上来回转悠,短时间内没有回去的意思,便缓缓出声。
贺琦摇了摇头,“我并非担心沙狼军会夜袭,而是今晚不知何因颇有些心神不宁,便来城头上走走。”
“少主,压力再大,也得休息。沙狼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只有休息好,才能更好的应对。”冯碧峰继续劝说贺琦回去休息。
因为,贺琦不回去,他便得跟着在这里晃悠。贺琦不想睡,他想睡嘛。
“冯老,支援还需要三天才能抵达,你觉得,我们能坚持到支援抵达么?”贺琦看着到处伤痕累累的城墙,沉声问道。
冯碧峰犹豫了一会,“少主放心,不管断河关能否守住,老夫会保你平安。”
冯碧峰乃是天下第六的高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贺琦抬眼看向远处黑压压的沙狼军的大营,沉默半晌之后,突然问道:“冯老,悬天崖定榜战没多少日子了吧?”
冯碧峰微微有些诧异,不知道贺琦为何扯到了悬天崖定榜战之上,“算算日子,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你应该会参加吧?”
贺琦的脸上竟是有了笑意,“第四吴斜河、第五的禾游鸿和天下第十的邓青都死在了萧北梦那个死鬼的手中,天下前十的名单肯定会有一场大变动,冯老若是参加,名次肯定能再提一提。”
冯碧峰不知道是谦虚,还是底气不足,摇了摇头,“吴斜河和禾游鸿虽然死了,但我能保住当前的名次就很不错了。
如今,前三甲的赵太一、君无双和任横秋,只要他们参加定榜战,前三的名单应该不会发生变动,我只能争一争第四和第五。
但是,这些年,有许多的年轻高手涌现,首先,肯定是已经成长起来了的麒麟四子,叶孤鱼、凤离、姬少云和项流锋,他们现在风头正盛,肯定会参加定榜战,对上他们,我也不敢说能稳胜。
其次,学宫除了凤离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人也需要重点关注,一个叫周冬冬,是刀修,乃是独眼霸刀铁自横的徒弟,一身刀气强横无比,据传已经不弱于漠北的完颜天弓。还有一名女子,乃是学宫宫主凤轻霜的徒弟,天赋异禀,修炼速度极快,听说从开始修炼到晋入上三境,只用了六年不到的时间,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她的名字叫董小宛,与当年突然销声匿迹的天下第一花魁同名,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除开他们,还有漠北的完颜天弓,君无双的徒弟凌未央,天心宗的萧灵灵,这些新晋的高手,都不好对付;
再次,除开年轻一辈,排名在我之后的人当中,除开龙婆婆应该不会再参加外,其他人,比如第七的边三潮,第九的温鸾,想必都会参加,我想提一提名次,他们当然也会有这个想法。除开他们,学宫执法院的副院长黎曼曼也会参加,…………。
总之,高手如云,这一次的定榜战,恐怕远比上一回激烈。”
贺琦将目光投向了冯碧峰,“冯老做了这么多的功课,想必是打算参加定榜战了。”
冯碧峰微微一笑,道:“悬天崖自然是想去的,但前提是要保证少主的安全。”
贺琦微微一叹,“冯老,若是断河关守不住了,你不要管我,自己走吧。丢了断河关,我们贺家估摸也走到尽头了,你没必要和我们贺家一起葬送。”
冯碧峰先是一怔,而后连忙说道:“少主切勿泄气,我们只要再坚守三天,援军就会到来。而且,我们虽然守得很辛苦,但沙狼军也不轻松。现在,断河关下的攻防战,就像是两位实力相当的高手在决斗,双方都已经力竭,战意更足的一方,肯定有更大的取胜机会。”
贺琦点了点头,“冯老放心,我贺琦怎么也是镇西大将军的儿子,在胜负未分之前,绝不会输了气势。但是,你记住我方才的话。若是你能在此番的定榜战之中杀进前三,我们老贺家也能跟着沾点光。”
“少主说笑了,冯碧峰能有今天的成就,全赖大将军和少主的信任。”冯碧峰连忙拱手。
而贺琦不再说话,又把目光投向了沙狼军的营地,面上无悲无喜。
冯碧峰抬眼看向了贺琦的侧脸,这些年,他跟着贺雄飞的时间少了,多数的时间都跟在贺琦的身边。他很清楚地知道,自从萧北梦在断河关上夺走了玄丝衣之后,贺琦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乖张的性子收敛了,待人也客气了,至少对待冯碧峰的时候,不再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态度,修炼也刻苦了,如今也是九品的修为,在他这个年纪,也算得上是高手。
看到贺琦的成长,冯碧峰心中多少有几分安慰,因为这其中,也有他的几分功劳。
但是,他也清楚,如今的贺家处境的确很艰难,断河关下有沙狼军,流州边地正面临着南蛮百族的威胁,还有南寒在一旁默默注视,而贺家依仗的天顺姬氏现在却是自顾无暇。
对于贺琦方才的话,他深有同感,知道断河关一旦被攻破,贺家可能就要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少主,夜深露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冯碧峰静静地站在贺琦的身边,一直站到亥中时分,才缓缓出声。
贺琦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却是突然看到,在沙狼军营地的后方突然有漫天的火光升起,那是一支支的火箭。
火箭如同雨点一般地落入了沙狼军的营地当中,顷刻之间,一座座的行军帐篷被迅速点燃,营地很快便成了一片火海。
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响彻在沙狼军营地的后方,有大队人马在火箭洗地之后,冲进了沙狼军的营地当中。
“有人在袭击沙狼军!”
贺琦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喜色。
值守在关上的镇西军军士也发现了沙狼军营地的异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贺琦。
“发响箭!叫醒全关,全员整装,准备战斗!”贺琦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少主,你这是要开城出击么?”冯碧峰连忙问道。
“有人正在袭击沙狼军的营地,我们此时出兵,正好前后夹击,将沙狼军一举击溃!”贺琦的脸上现出了兴奋之色。
原本,他已经心生绝望,如今突然看到了希望,他如何能不激动不兴奋。
“少主,还请三思,袭击沙狼军的人到底是哪路人马,我们还都没弄清楚,贸然开城出击,实在太过冒险。”冯碧峰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关键的时候能沉得住气。
“在这个时间,能从沙狼军的后方杀过来,只能是定北城和西屏城的援军,现在定北城自身难保,来的应该是西屏城的守军,涂冠英这老小子,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一回。冯老,你就不要多疑了,战机稍纵即逝,一旦错过,悔之晚矣。而且,西屏城的守军一共才两万,涂冠英的人马不会多,我们得赶紧出城协助接应。”贺琦笑声回应。
“少主,涂冠英胆小怕事,偷袭沙狼军的营地,不像是他的风格。而且,少主应该不会忘记,沙狼军在刚开始攻城的时候,居然驱赶数万战马来到关下,这件事很是诡异,我们不得不防。
而且,也不排除这是沙狼军自导自演的一场诡计,目的就是要骗我们开门。少主,我们暂且不急,再等上一等。”冯碧峰继续相劝。
贺琦闻言,皱起了眉头,而后微微点头,将目光牢牢锁定着火光冲天的沙狼军营地。
时间缓缓过去,很快便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沙狼军的营地内,喊杀声越来越响亮,在火光的照应下,到处都是厮杀在一起的模糊影子。
断河关上的镇西军军士们远远地看到,沙狼军营地当中高高飘扬的中军大旗倒了,倒在了火海当中。
“战况如此激烈,不是沙狼军在演戏!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等沙狼军反应过来,涂冠英便要支撑不住了!”贺琦终于按捺不住了。
“少主,你再稍等一会,我出城去查探一番,立马就会回来。”冯碧峰明显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要飞身而起。
就在这个时候,有数十骑从夜幕之中疾驰而来。
“来人止步,速速报上身份!”关上有将领高喝出声。
只不过,那数十骑却是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反而加速向着断河关冲去。
贺琦眉头紧皱,关上的镇西军军士们纷纷拉开了弓弦。
“你们这群孬种怂货,老子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们,你们倒好,老神在在地躲在城墙后面看戏!”
城下的二十余骑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便冲进了关下火光可以照耀得到的地方,策马跑在最前头的人,身形肥胖,身穿天顺都督的制式铠甲,头脸以及铠甲之上,到处都是血迹,肩头的甲片之间还插着一支箭矢,正是“西屏城都督涂冠英”。
“涂冠英”人未到声先至,朝着城头骂骂咧咧。
他身后的二十余骑,身着天顺骑兵制式铠甲,也俱是衣甲染血,身上带伤,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浴血奋战。
断河关和西屏城乃是近邻,贺琦自然认得涂冠英,看到关下的这二十余骑,他不再犹豫,当即高喝一声:“开城出击!”
随即,随着一阵刺耳的吱嘎之声,断河关的宽大厚实的城门缓缓打开,城中的不到六万镇西军,有近两万人上了战马,三万步卒全副武装,迅速而齐整地奔出了城门,呼喊着杀向了一片火光的沙狼军营地,只留下不到六千人守在了关上。
贺琦也策马出城,来到了“涂冠英”的身边,身边跟着一干护卫和冯碧峰。
冯碧峰眉头轻皱,一双眼睛在“涂冠英”以及他身后的二十余骑的身上扫来扫去,显然还是心存怀疑。
“涂都督,多谢你前来解围!”
贺琦此际对“涂冠英”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在今夜之前,他对涂冠英可没什么好印象,贪财好色,还胆小怕事,因为搭上了太安城的一位大佬,才谋得了西屏城都督一职。不过,终身的仕途也止步于此。
“少将军,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咱们赶紧趁着沙狼军慌乱之机,一举将他们挫败!”
“涂冠英”朝着贺琦快速拱手回礼之后,便调转马头,要再次杀向沙狼军的大营。
“涂都督,我现在就带兵过去,你已经受伤,先进城疗伤包扎。”贺琦看到,有鲜血正顺着“涂冠英”肩头的箭矢缓缓流淌。
“涂冠英”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肩膀的疼痛,脸皮一抽,沉声道:“那好,少将军先走一步,涂某稍后就来。”
“少主,……。”
冯碧峰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显然,他不想让“涂冠英”留在这里,更不希望他进城疗伤包扎。
只不过,不等他把话说完,贺琦便挥手将他打断,而后朝着“涂冠英”重重地一拱手,再把马鞭重重地一甩,策马而去。
“涂冠英”并未急着进城,待到五万镇西军全部出城之后,他才缓缓向着断河关的城门走去。
进入了城,立马有军医过来,要请“涂冠英”以及他的部下们去到城内馆舍中疗伤。
但是,“涂冠英”很是果断地拒绝,告知军医,就在城门口,赶紧将他的箭伤包扎好,他还要回去杀沙狼兵。
军医看到涂冠英一脸杀气,自然不敢违背,就在城门口给“涂冠英”医治起箭伤来。
镇西军这边刚刚出城,萧北梦那边便收到了消息。
杀出沙狼军营地的孤行者,可不止“涂冠英”等二十人。五千孤行者在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就在其他四部掩护下,也不纠缠,快速穿过了沙狼军的营地,而后牵着马匹,借着夜色的掩护,藏进了离着断河关不到半里地的密林当中。
当贺琦带着五万骑兵和步卒冲入沙狼军营地后,五千孤行者立马出了树林,翻身上马,直奔断河关。
当镇西军骑兵的马蹄声已经迫近沙狼军的营地时,石观雨便依照提前的计划,立马发出指令,正在与沙狼军厮杀的部分五部联军有序后撤,撤到了沙狼军营地后方的漆黑中,与一直按兵不动的主力部队集结到了一起。
五部联军的后撤,使得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沙狼军有些迷糊。
随后,一个早已蓄势待发的两千骑组成的方阵,迅速从黑暗中冲刺而出,迅速撞入了沙狼军的营地当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两千余人俱身穿天顺皇朝军队的制式铠甲,武装到了牙齿,结成方阵冲锋,就像一只钢铁巨兽,将沙狼军仓促集结的防御队形给冲得七零八落。
萧北梦一共才从西屏城得来三千套铠甲,这些能穿上铠甲的人,无一不是五部联军当中的佼佼者,他们集结在一起冲锋,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当。
正当已经逐渐镇定下来的沙狼军集结好队伍,要对五部联军的两千余骑兵进行合围的时候,镇西军赶到了,并立马投入了战斗,和沙狼军厮杀到了一起。
当看到那正在与沙狼军浴血奋战的两千骑兵方阵时,一直心有怀疑的冯碧峰终于放下心来,而后一门心思地护卫在贺琦的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
五万镇西军再加上两千余五部联军的精锐,对上已经被接连的偷袭打乱了阵型的沙狼军,短时间内稳稳占据了上风。
只不过,五部联军之中那两千余精锐骑兵似乎已经有些力竭,在镇西军加入战团后,便渐渐地从战团的中心地带一点点地往外围而去,到最后,再慢慢地分开,一骑两骑,三骑四骑地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脱离战场。
直到最后,两千余五部联军的精锐骑兵,除开已经战死的之外,悉数脱离了战场。
镇西军和沙狼军此际已经杀红了眼,再加上此际夜色深沉,他们对于两千骑兵化整为零再撤离的做法,并没有察觉。
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两千余骑兵现在已经战死。
此际,五部联军悉数撤离了战场,只剩下镇西军孤军作战。再加上沙狼军渐渐恢复镇定,骑兵开始集结,局势渐渐扭转。
沙狼骑兵的威力开始呈现,镇西军的骑兵完全抵挡不住沙狼骑兵的冲锋,每一次冲锋之下,镇西军都死伤惨重。
贺琦当机立断,立马对部下们下达了指令:“全力破坏掉沙狼军的攻城器械,而后有序撤退。”
眼下的形势,要击败沙狼军,已经不可能。但若是能毁去沙狼军的攻城器械,也是一个重大的胜利。
沙狼军没了攻城器械,贺琦自信,断河关完全能够坚守到援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