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一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渐渐地，身体的感觉慢慢归位，首当其冲的就是腹部的剧痛，让她没忍住呻吟了一声。
“宝贝儿，你醒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桑一僵硬的转过脖子，就见桑七坐在一旁的空床上，眉眼带笑的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实还是幻境。
过了半晌，她张了张嘴，哑声开口，“裴煜呢？”
桑七不高兴的撇撇嘴，“小没良心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明明是我，干嘛总找他。”
桑一眼球转了转，没在病房里看见裴煜，又问道，“他人呢？”
“今天是一个小探员的葬礼，他去参加葬礼了。”桑七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这个时间估计快回来了。”
“我昏迷了多久？”
“四天。”桑七邀功一样的看着桑一，“是我把你救回来的哦。”
桑一点点头，“我要喝水。”
桑七不高兴。
根本没有人夸奖他。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扶着桑一半坐起来，又在她后背垫了一个枕头，然后把小桌子上的水杯递给她。
桑一喝了一口水，感觉嗓子舒服了不少。
她把杯子还给桑七，“我见到桑五了。”
桑七接过杯子，“我知道，不是又跑了么。”
桑一抿抿唇，低声道，“会再次找到她的，你关注一下那个人的动向，我估计桑五会去找他。”
“知道了。”桑七对这件事不怎么关心，他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继而道，“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桑一低头整理身上的被子，“说。”
桑七走到窗户边，悠悠道，“赵盼的尸体找回来了，一共被分成了85块，你昏迷的这几天，赵康整个人跟疯狗一样开始报复我们，并动用一切手段搜集桑五的消息。”
“还有，前天16号死在家里了，说是因为失火。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就是赵康做的。”
“他这这么做让他们那一派很多人都对他非常的不满，马上大选在即，赵康或许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现在正迫切的拉拢各大财阀，试图恢复自己的支持率。目前他正在接触你的母亲，SK集团。”
桑一听到最后一句，整理被子的手一顿。
她缓缓抬起眼皮，冷冷的望着桑七，那眼神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带着刺骨的凉意，“所以，你放走他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会发生这种事吗？”
“嘿，宝贝儿，别这么看我。”桑七身子歪斜的靠着窗台，眼睛半眯，嘴角带着一抹坏笑，“我放走赵康也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桑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个为了我。”
桑七揪着窗台上花盆里的花叶，漫不经心道，“赵康被咱们的人带走以后，你母亲前前后后出了三次车祸，最后一次差点死掉，我只能把赵康交出去。”
桑一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她知道，这是那些人给她的警告，目的就是让她交出赵康。
这也能证明，赵康知道桑试验不少事
可桑七为什么…
“她身边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她出事，你仅仅见过她一面，就不惜冒着被赵康报复的风险将他放走。”桑一饶有兴趣的看着桑七，“为什么？”
以她对桑七的了解，桑七虽然吊儿郎当没什么正经，但从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这一次他能不经过自己同意，私自放走赵康，实在是太过可疑。
难不成他还有其他的计划？
桑七没说话，目光凝视着窗外，眼神带着些许迷茫。
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窗帘。
桑一坐在床上默默的看着他，等待着答复。
突然，桑七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低沉，仿佛是从胸腔中不经意间溢出来的。
“你怎么什么事都喜欢问原因，不觉得这样很辛苦吗。”他嘴角上扬，眼里带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不过宝贝儿，你母亲之前从来不参与那些党派斗争，但现在却选择站在赵康那边，很显然她是为了你。”说罢，他低头嗤笑一声，“说来说去，还是你对她最重要。”
桑一蹙了蹙眉，直觉告诉她，眼前的桑七很不对劲。
但她一时间想不通是哪里出现问题，她飞速的将她们带走赵康以后桑七身边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将桑七不对劲的细微末节串联了一下后，她脑中灵光乍现，瞬间明白过来。
随即，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桑七，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桑七瞬间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宝贝，你还是别对我笑了，太恐怖了。”
桑一收回自己的视线，仅仅片刻之间，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计划，她道，“你知道给Nc协会提供药源的公司是谁吗？”
桑七微微一怔，“难不成是你家？”
“是。”
桑七挑起眉头，来了点兴趣，“有意思，查了一圈，查到自己家头上了，所以呢？你要做什么，你是打算报复你母亲吗？”
他最后一句完全是在试探桑一。
“所以，我想让你去帮我盯着她，顺便查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Nc协会。顺便再关注一下她跟赵康之间的动向。”
桑七默了几秒，露出牙齿森然一笑，“保证，完成任务。”
“人口基因普查提案怎么样了？”桑一又问。
“比我想象的要难处理，温敏那段视频掀起的舆论热潮很大，群众们都偏向开启普查。”桑七无奈的摊摊手，“我联系了那些中立的议员，但咱们的资金跟他们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了，现在除了把那些杂碎揪出来做掉，没有其他的办法。”
桑一默了两秒，淡道，“那就做掉。”
桑七挑起眉头，“我以为你会给我钱。”
桑一眨眨眼睛，说的一本正经，“我没有钱。”
桑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坐回桑一的床边，“这件事先放下不谈，我们聊点别的。”
“还聊什么？”
“为什么要给裴煜挡枪，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很重要。”桑一目光如炬的看着桑七，神情严肃，“比我的命重要，你不许动他。”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我也不是想掺和你跟裴煜之间的感情，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裴煜这些事，他是探员，如果他站在你这边，很多事我们做起来要方便的多。”
“站在我这边为我做什么呢？是要求他为了我徇私枉法，还是要求他为了我大义灭亲？”桑一声音轻的不辨情绪，“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我不想让他在我跟他的职业信仰中做选择。”
并且她现在做事的手段根本就不是能被裴煜所接受的，她也不想让那些肮脏的事情污染了裴煜。
等一切都结束，她会选择跟裴煜坦白。
如果…她那时候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
桑七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似笑非笑的开口，“说了这么多，你根本就不信任他吧，怕他会背叛你？如果是这样...”
“恰恰相反，他永远不会背叛我。”未等桑七说完，桑一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她侧头看着窗外枯黄的落叶，轻声道，“虽然我跟他十多年没见过面，但我知道，他的性格一直都没有变。”
“如果他知道了我的事，他一定，是一定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那样的话...”说到这儿，桑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我整个人，我的心，都可以得到更多的抚慰吧。”
桑七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可我不愿意，一则我不想利用他，我不想让他为了我背弃自己的原则，那样他就不再是我会喜欢的那个裴煜了，二则…”桑一攥紧了被单，深吸一口气，“我不能这么轻易的让自己变得开心。如果减轻了我的痛苦，那跟着痛苦一起被削弱的还有我的意志。”
她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可心里的那股酸涩的情绪，已经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解脱，渴望快乐。
可她必须痛苦，她不能解脱，不能享受，不能胆怯，不能停下脚步，不能松懈，更不能变得软弱。
那些人像恶魔一样环绕在她的周围，她还没有获得自由，没有得到能够自主选择生存的权利，所以----她还不能得到救赎。
裴煜静静的站在门外，身子绷的很紧，病房内，桑一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扎进他的心里。
那些从未向他吐露过的秘密，终于冒出了一个头。
他抬起胳膊盖住自己红肿的眼眶，低声呢喃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心疼与怜惜，“真是个傻瓜。”
倏然，病房门被打开，桑七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边的裴煜时，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缓缓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他目光落在裴煜身上，沉默了几秒，他道，“你都听到了？”
裴煜神情复杂的望着桑七，“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这好像并不需要经过你同意。”桑七转身就要离开。
裴煜一把手拉住他的胳膊，沉声道，“你知道她这么多年去了哪儿，告诉我。”
桑七笑的狡黠，“你想知道，自己去查嘛，很好查的。”他挥开裴煜的手，吹着口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