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还好,一说知音的眼泪便跟决堤一样,止不住的往下落。
时蕴根本来不及抹去,心下慌乱不已,连忙将人抱在了怀里。
“别哭啊,都是我的错。怪我说些没里头的话,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骂我,你别哭了。”
知音趴在她肩头哭了好一会,过了半晌才停歇。
时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轻抚她后背。
知音收拾好情绪之后,用衣袖擦了下脸颊,转过身去不看她。
“好了,你赶紧回去洗澡吧,待会水都要凉了,别白瞎了我给你熬的药。”
“你……没事了吧?”时蕴不确定问。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刚才就是一时间想起了些事情,情难自控,跟你没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时蕴看了她两眼,还是默默回了浴桶中,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但看了半晌,她一直在整理药材,并未多说什么。
“我感觉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时蕴来找蔺奕湘时,他大晚上的还在处理文书。
她直接上前,倒着枕在了蔺奕湘的腿上。
蔺奕湘右手握着毛笔,只腾出左手来抚摸了下她头顶,轻声问:“怎么了?”
时蕴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说,又觉得说出来他肯定会不高兴。
“也没什么,就是发现……我还挺招人喜欢的。”
“……”蔺奕湘低声轻笑了两声,“你现在才知道啊?”
“啊?”
时蕴还以为他想嘲笑自己不自量力,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认真,倒是让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真的很招人喜欢吗?”时蕴一骨碌爬起来,跪撑着问他。
蔺奕湘认真的点头:“是,阿蕴很招人喜欢,让我觉得嫉妒。”
时蕴嘿嘿笑道:“你嫉妒什么呀?你也很招人喜欢。”
蔺奕湘摇头:“不是这样,是我私心作祟,不想那么多人觊觎你。”
时蕴没说话了,重新躺回了他腿上。
“所以能和我说说吗?是谁的喜欢让你如此苦恼?”
“是知音,我知道她对我的感情,我也知道是我当初不该……我应该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救下她的,又或者不该带她一起来京都。或许那样,她就不会对我有感情。
我确实挺喜欢她的,但是那种喜欢不一样,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见蔺奕湘下颌崩紧,时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怕他因此讨厌知音。
“还有,你说,沈启源是不是也喜欢我?我总感觉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一直在护着我。不然以他以前的疑心,在他们提出我是奸细这话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将我给杀了。”
蔺奕湘指尖弹了下她额头,说道:“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休息会吧。”
时蕴钻进他怀里,询问:“你不休息吗?”
“我还有些事要忙,等做完了就休息。”
时蕴道:“那我陪着你一起。”
说是陪着蔺奕湘一起,但没一会,她便靠在蔺奕湘怀里睡了过去,口水还沾湿了他衣襟。
她脑袋突然点了下,将蔺奕湘吓了一跳,无奈只得左手扶着她脑袋,才得以继续写完了文书。
最后一笔落定后,他搁置了毛笔,看着有些凌乱的桌面,终是轻叹,先抱着时蕴去了床榻。
将人放下后,又回来整理了桌面,褪去被沾染了时蕴口水的外衣,井然有序的挂在屏风上,沐浴后带着满身热气回到床榻,将人搂在怀中安睡。
时蕴这几天经常往沈启源那边跑,尤其是得知他这次吐血,自然免不了要前去看望。
他比起前几日,更显衰败之相,眼窝凹陷,面上没什么血色,唯独唇瓣殷红,沾染了血色,看着很是诡谲。
时蕴问他:“你可好些了?”
沈启源靠在床边,望着她,那双眸子像是能看穿一切,他说道:“你先坐吧,别站着了。”
床边有一把椅子,时蕴顺势坐了上去。
“没什么事,就是感觉自己好像时日不多了呢。”
时蕴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我这两天带你熟悉所有事,日后就需要你来帮我继续未做完的事了。”
时蕴眼眸微动,询问:“我一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八王爷?”
沈启源静默了一瞬。
时蕴被他像是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说道:“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用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因为跟着他有钱挣,不然你以为,我一个没有实权的世子,能维系多久?”
时蕴张了张嘴,“只是因为这吗?”
沈启源止不住的笑了,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时蕴连忙上前帮他拍抚后背顺气。
他的帕子上还是沾染了血迹。
时蕴要去帮他请大夫,被沈启源给拉住了。
“没事,呕血而已,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坐吧。”
他想了想,才继续说:“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和八王爷本就是童年好友,认识了多年。当初谁都认定他最有可能继承皇位,却偏偏杀出了个贺岐。”
他目光迥然的望着时蕴,说道:“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明明是众望所归的东西,却突生变故不属于你。”
时蕴仔细感受了一番,点头。
沈启源轻笑:“是了,就是因为这,没别的了。我与他,是好友,是同盟,是比亲兄弟更亲的人。但是……”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
时蕴问:“但是什么?”
他道:“但是我没法继续帮他了,只能日后在黄泉相见给他道歉了,然后许诺下辈子给他当牛做马。”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出声。
时蕴道:“莫要胡说。”
“阿蕴,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让人爱恨交加。”
“啊?”时蕴疑惑。
沈启源却没继续说下去,朝着时蕴张开手:“过来,抱我。”
时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抱了他一下。
然后耳边传来他的低笑声。
“你看,你总是这样,容易轻信他人。如果我这时候手里藏了匕首,就能直接杀了你。”
时蕴松开他,看了眼他手里,并不见匕首。
沈启源朝着她抬手,时蕴下意识的缩了一下,但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恶意,这才没再动弹。
他的手抚摸在时蕴包扎后缠着一层轻纱的脖颈伤口处,很轻的触碰了一下,询问:“大夫怎么说?严重吗?”
时蕴刚想说不严重,转而想到什么,说道:“挺严重的,这算工伤吧?”
沈启源笑道:“算,你要什么,待会直接去库房拿。”
时蕴很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但又觉得不妥,连忙装作痛苦的捂着伤口。
“下次不必再如此自证清白,你是我的人,有我罩着你。只要我还在一天,他们就没资格动你。”
时蕴颔首。
沈启源能下床之后,便一直带着她熟悉各种事务,带她去认识了八王爷的各处会点,藏兵点,以及一同去见过了八王爷。
白天在外四处奔波,晚上就熟悉各种京都地形图,基本是一点不加保留的告知给了时蕴。
以至于她这几天都是直接在沈家休息的。
每天忙到倒头就睡。
“这两处地方是主要的地方,我给你用朱砂色圈画出来了,你平日里需要多去留意视察这两处……”
沈启源边说着边看向时蕴,就见她撑着脑袋坐在那,就这么睡着了,脑袋还一点一点的。
他端详了时蕴许久,伸手想触碰她脸颊,但还没碰上,便收了回来。
“阿蕴。”
无人回应。
沈启源哂笑:“就你这样,他们也真放心你来。”